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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他好似知晓来人底细,李寿好奇问道,“石将军认得此人?”
“哦……”李寿恍然大悟地点点头,心下暗暗想道。
屋内众将闻言面色为之动容,尤其是苏信,挠挠头带着几分惭色说道,“想不到军师竟然将这次战事计算到这般地步……可惜,末将麾下尽是步卒,那邱旻留下一军断后,仓皇逃跑,末将追赶不及,不能将其头颅带来……”
这时,西征军将领苏信舔了舔嘴唇,有些难以释怀地说道,“说起来,军师怎么料到,那郭城的守将邱旻,不率军袭刘奕将军背后来援助洛阳,反而攻我偃师呢?”
撇开这一点不谈,这个女人所奉行的兵法,完美地令人咋舌!
“我不是说她这样设计不对,相反地,我觉得她这场仗打地非常漂亮,无论对局势的掌握,还是对掐断敌军士气的时机精确把握,亦或是对人心的洞若观火……我只是觉得,她有必要将真正的意图,传达给费国将军麾下的万人士卒,这样的话,至少那些将士能死而瞑目,不会像眼下这样,稀里糊涂地,连自己到底是为什么而死的都不清楚……”
话音刚落,他便注意到屋内众将的神色有些尴尬。
从旁的将领纷纷出言恭维,比起昨日在偃师,简直就是判若两人。
见此,长孙湘雨微微一笑,淡淡说道,“这很简单!邱旻此人,也是弘武十七年的武举考生,而且还是读过兵法的考生,我记得,他在一篇兵法论中,提到过孙膑,对孙膑大肆称赞,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不知道围魏救赵这个典故?——在他看来,与其援护被大军攻打的洛阳,倒不是袭我后方偃师,是故,本军师料定,必然会迂回袭我军后方的偃师!”
从旁,除了费国、刘奕、李景这三位各自军营的主将尚且还在与城内负偶顽抗的叛军交战外,其余将领都恭恭敬敬地列在桌子的两旁,时而观瞧摆在桌上的行军图,时而用叹为观止的目光望向长孙湘雨。
难道……
一句话,赢地太漂亮了!
“这个,是这样的……”西征军将领步白犹豫了一下,抱拳说道,“南国公为子报仇心切,欲整编我等屯扎在偃师的兵马,然而他手中却无圣命,也无任何兵部的文书,是故,末将等人拒不从命,以至于气愤填膺的南军,险些与我等发生了械斗……”
这个女人,难道……
啊,人心,这就是长孙湘雨用兵中最大的破绽!
“……”屋内众将面面相觑,其中,西征军将领苏信小心翼翼地说道,“军师的意思是……”
“军师深谋远虑,末将等不如!”
“……”谢安闻言默然不语。
李寿闻言也不气恼,笑着说道,“既然如此,那你沉着一张脸做什么?”
换句话说,梁丘舞是属于有能力力挽狂澜、但平日也算不上精于用兵的猛将,这个武力超绝的女人,即便是面临最危险的时刻,也能够凭着自己的威望,让拥护她的将士凭空杀出一条血路,杀出一条通向胜利的血路。
“你也这样想?”谢安抬起头来,皱眉望了一眼李寿。
这个女人……
为了东军的荣耀、为了最后的胜利,他们牺牲地一如反顾!
不过,这会儿那卫云来这里,又来做什么呢?
“他来了么?”长孙湘雨淡淡问道。
忽然,他注意到了身旁谢安那低沉的神色。
苏信点点头,抱拳说道,“不出军师所料,末将率军埋伏于小路之上,果然见那邱旻偷偷摸摸从小路绕到我偃师南侧,末将中途杀出,杀地叛军屁滚尿流……”
但凡是入伍的士卒,恐怕没有一个坚信自己能够在一场又一场的战事中存活,总会有死去的那一天,而在谢安看来,士卒将身家性命都交付给将领,让将领来决定他们生存或者死亡,反过来说,让麾下的士卒清楚知道自己究竟是为什么而死,这难道不是身为将领最起码的尊重与义务么?
长孙湘雨,何等厉害的女子!
就在这时,忽然有一名士卒急匆匆跑了进来,叩地说道,“启禀主帅、军师、各位将军,南城墙外,有数人自称是南军陷阵营的士卒,求见主帅,为首一人,自称卫云……”
只见谢安长长叹了口气,皱眉说道,“我只是觉得,她对于人命,对于上战场厮杀的将士们,缺少应有的尊重!”
“你也瞧见了,费国将军的那一万人,被她当成了将计就计、对付东城墙的诱饵,我猜,除了几个领军的将领外,她根本就没有把叛军将领周良会率军赶来相助的事告诉所有的士兵,否则,第一波接触战时,费国将军的万人方阵,又岂会出现那样巨大的伤亡?——换而言之,那些战死的士卒,可以说是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战死沙场……”
其实他也清楚,长孙湘雨之所以不告诉费国麾下士卒她真正意图的原因,无非就是为了减少战场上临时出现的变数。
李寿不由暗自感叹。
“不错……”瞥了一眼踏入厅中的谢安,长孙湘雨淡淡说道,“我之所以不急着令刘奕攻城,就是为了等那周良,倘若在周良赶到之前,这洛阳已不可救,那么这周良势必会率军返回,死守邙山军营!——邙山地势复杂,放他回去,无异于放虎归山……再者,本军师需要他来完善东城墙的攻城之事!”
事实上,梁丘舞当年在冀北战场,也出现过故意叫麾下士卒去送死的现象,有时是为了战局需要而拖延北戎狼骑的行程,有时则是为了诱敌深入,好一举歼灭,但不管怎么样,担任敢死队的东军将士,都清楚地知道自己将要面临的究竟是什么,他们知道自己是为什么而牺牲,并不是梁丘舞逼迫,而是他们自愿,出于对大周的忠诚、对梁丘舞的忠诚、对东军神武营的忠诚!
竟然算到这种地步?
一旦中间有一个环节衔接不上,那么整个谋划都会出现偏差,当然了,如果真的出现这种事,长孙湘雨自然会中途改变策略,但不可否认的是,她先前所制定的策略,就会因此发生改变。
纵观历史许许多多的战事,作为统帅,无可避免会出现派出小股将士诱敌的事,但是在谢安看来,当将领做出了这等抉择后,他至少要让赴死的将士清楚自己是为什么而死,说得难听点,就是叫让那些士卒死个明白。
“不愧是……”
而当他二人来到那座府邸的前厅时,大部分的将领已来到这里向长孙湘雨复命。
“很稀奇么?”长孙湘雨面无表情地环视了一眼屋内众将,淡淡说道,“带着区区八千南军,便气愤填膺地去找叛军的麻烦,函谷关可是有多达十万的兵力啊,区区八千南军,这不是去送死么?——好歹也是位久经沙场的老将,这般不理智且不说,竟然还败得这么快……”说到这里,长孙湘雨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摇头说道,“好在已拿下洛阳,否则,真是要被打乱全盘计划了……”
她,拥有着能够叫麾下部将甘心为她赴死的人格魅力。
也难怪他们这般前倨后恭,毕竟以区区八、九千人的损失,非但拿下了洛阳,还歼灭、俘虏了多达六、七万的叛军,这次的战果,足可以称之为辉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