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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叫谢安有些意外的是,明明东军营造出眼前这般优势,可梁丘舞的脸上,却没有什么松气之意,相反地,这位女中豪杰秀眉禁皱,凝神注视着远处呈现出溃败之势的西军,露出一副若有所思的神色。
据兵部官员统计,此两场战役共阵亡东军将士九千余人,按东军规定士卒年龄十三岁到三十五岁的条例来算,眼下两万东军中,军龄长达十年以上的老兵,有多达万余人,五年以上者,数千人,对于一支长年累月无时无刻不在训练的军队而言,这是一个多么可怕的数字!
在【玄武宿将】仲孙林凝重的目光下,梁丘舞左手握着刀鞘,缓缓举起右手那柄与她的体型极其不合适的长刀,挥刀在地面上划出一道深达两个指节的刀痕。
一听到李承名字,太子李炜面色微变,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见他似乎误会了,谢安摇了摇头,正色说道,“尽管不怎么乐意说这些,不过……毋庸置疑,太子殿下着实没有必要兵行险着,按如今的局势,纵然太子殿下什么都不做,日后皇位十有八九亦是殿下囊中之物!——本府虽无过人才智,但这种事还是看得透彻的!本府的意思是,太子殿下欲如何处置主导今夜逼宫之事的五皇子李承殿下!”
谢安闻言一愣,继而皱了皱眉。
“按律当斩……”一句话令太子李炜面色猛变,谢安顿了顿,继续说道,“可念在李承殿下皇子身份,倘若他能够就此收手,可以从轻发落……大概就是贬为庶民吧!”
谢安隐约记得,在出征西境叛军之前,他曾去过一趟东军军营,记得当时,东军士卒训练强度之高,着实连他大吃一惊。
“……”略带意外地抬起头来,【白虎宿将】许飞这才发现,挡住了自己那一记拳头的,竟是一名身高九尺有余的壮汉,只见这壮汉身穿着府衙衙役官服,胸口位置绣着【大狱寺】三字,虎背熊腰,孔武有力,一看就知并非寻常人物。
“嘿!”谢安轻笑一声,饶有兴致地望了一眼太子李炜,翻身下马,摇摇头说道,“似眼下这等局势,太子殿下竟还有闲心在意这个,实在是……本府佩服!”
倘若当时年轻气盛的大军主帅吕帆能够稍避锋芒,不与陈蓦正面交手,或许函谷关的战局便要彻底改善,甚至于,也轮不到李寿与谢安在捡这份功劳。
太子李炜闻言皱了皱眉,古怪说道,“谢少卿莫非也以为本太子当真会调冀州军入城造反不成?”
为何东军的军饷始终是梁丘舞心中的一块心病?其原因在于,东军士卒从来不务生产,他们每日要做的,便只有训练,高强度的训练。
由于目光关注着远处的亲弟弟李承,太子李炜并没有注意到谢安那一瞬间眼神的不对劲,喃喃说道,“东军入宫……么?”
见此,许飞想也不想,拳头挥出,本以为对方会被自己一拳击退,但是万万没有想到,只听砰地一声沉闷动静,他的拳头竟被人握在了手中,继而,他听到来人嘴里吐出一句冷笑之词。
好谨慎啊……
而梁丘舞显然也注意到了这位武艺不比寻常的宫廷剑师,瞥了一眼正与太子李炜交谈着什么的谢安,大步走了上前,挡在对方必经之路上。
梁丘舞微微吐了口气,低声说道,“有些蹊跷……西乡侯韩裎至今未曾露面……”
梁丘舞闻言摇头说道,“并未担心,只是觉得此事有些蹊跷……据湘雨所言,五皇子李承显然是拉拢了西乡侯韩裎作为其羽翼,可你也瞧见了,西乡侯韩裎本人迟迟未曾露面……总之,小心为上吧!”说着,她招手唤来一名东军士卒,吩咐道,“传我令,叫严开攻宣武门,陈纲攻崇文门……叫项青驱赶西军至冀京东北角,罗超在正阳门待命,以防乱党反扑!”
对此,谢安无法做出解释,说实话,倘若撇开福伯的那层恩怨不谈,他甚至有些佩服这位太子殿下,毕竟太子李炜确实是个狠角色,有手段、有权谋,除了器量狭隘无法容人外,不得不说他具备着当朝太子应有的城府与谋略。
不得不说,他对太子李炜的印象,比之当初已提高了许多,或许,是太子李炜改变了许多,或许,正如太子李炜所说的,只是他谢安当初在听说了李寿的遭遇后,先入为主地将太子李炜摆在了敌人的位置上,从而在初见时便露出了敌意。
要知道,梁丘舞至今尚未亲自出手,这意味着什么?
见太子李炜一言不发,谢安停顿了一下,拱手说道,“太子殿下,正阳门外,承殿下的援军西军,已被东军渐渐逼至城内东北角,倘若太子殿下不介意的话,可否下令此间冀州兵让开正阳门要道,好叫我东军儿郎入皇宫控制事态?”不知为何,说这句话时,谢安眼中闪过一丝令人难以捉摸的异色,一闪而逝。
“是么?”太子李炜闻言轻哼一声,淡淡说道,“正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或许本太子还是一如当日,改变的,只是谢少卿对本太子的看法也说不定!”
事实上,谢安对于东军的实力,确实没有一个准确的估计,或者应该说,他对东军实力的了解,尚停留在梁丘舞、以及东军四将个人实力的程度上,毕竟谢安至今未曾亲眼看见过东军铁骑在战场的威力。
或许是从那日起,谢安便已隐约明白,东军绝对并非是寻常意义上的骑兵!
【玄武宿将】仲孙林停住了脚步,面无表情的脸上隐约露出几分凝重,因为他看到,在他面前不远处,有一位年纪在十七八上下、身穿赤红色鲜艳铠甲的女将,正缓缓抽出其手中那柄长达八尺有余的锋利宝刀。
抬手打断了梁丘舞的话,谢安不动声色地摇了摇头,示意她莫要插手,梁丘舞虽然不解,可见夫婿这般意思,也就作罢。
“那你担心什么?”谢安纳闷问道。
微微吐了口气,将心中那些胡思乱想抛之脑后,谢安目视着皇宫不远处北军与冀州兵的厮杀,低声试探道,“太子殿下打算怎么做?”
“交给我二人了!”【白虎宿将】许飞拳掌一合,摩拳擦掌地说了句,迈开大步朝着太子李炜的方向而去,但凡是挡在他去路上的冀州兵,皆被他那惊世骇俗般的蛮力所击飞。
“炎虎姬……”【玄武宿将】仲孙林嘴里缓缓吐出一个名字。
仅有的一次,当梁丘舞率领五千东军铁骑长途跋涉支援远在长安的谢安时,谢安也因为震惊于陈蓦那惊世骇俗的个人实力,而错失了五千东军冲击十余万叛军的壮观景象。
这两场分别由梁丘敬、梁丘舞父女二人所统帅的战役,充分体现出东军那极其可怕作战能力,前者将数万太平军击溃,阵斩第一代太平军统帅薛仁,后者直面应战十万北戎狼骑,只杀得那支草原游骑心惊胆战。
“谢少卿,好算计!”待得谢安骑马走到自己身旁,太子李炜冷哼一声,继而瞥了一眼谢安,淡淡说道,“本太子不习惯被他人俯视!”
东军【神武】与西军【解烦】,明明同样属于四镇兵马,同样是作为大周国都冀京的最后一股防守力量,然而眼下呈现在他眼前的景象却是,方才还将冀州军打得抬不起头的西军,此刻竟被东军四将所率领的东军铁骑冲得阵型大乱,几乎全军溃败。
太子李炜轻哼一声,淡淡说道,“本太子的心性,比之去年有了较大改善,是吧?”
或许是注意到了【白虎宿将】许飞脸上的诧异之色,那壮汉冷笑一声,握紧了拳头,咬牙切齿说道,“大狱寺死牢典狱长,狄布!——前几日,狄某有个兄弟可承蒙足下照顾了!”说到这里,他眼中爆发出一股凌厉的杀气,右拳猛地挥向许飞。
深深望了一眼谢安,太子李炜深深吸了口气,沉声说道,“文钦!”
马背上的铁骑,下了马的悍卒,用这句话来概括东军神武营的骑兵,简直就是最恰当不过。
只见谢安呆呆望着跨坐在赤兔马上英姿飒爽的娇妻,忽而嘿嘿一笑,低声笑道,“舞,你正经起来,真的很威风呢……”
要知道,在近三十年里,东军仅出动过寥寥三、四次,其中最为人所津津乐道的,无非就是十八年前年的芜湖战役,以及五年前的冀北战役。
“韩裎?”谢安愣了愣,脑海中下意识地回忆起当初他在冀京落魄时,韩裎曾打赏给他五两银子的事,摸了摸下巴,好奇问道,“那个西乡侯……很厉害么?我是指武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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