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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早在谢安开口的一刹那,李承便已猜到了他的心思,当即便将那婴孩丢入了沸水,免得谢安来坏他好事。
连长孙湘雨都如此笃信阴德之说,安陵王李承又岂能超脱此外?
“笃笃笃!”
整个襄阳城城上城下,无论是周兵还是白水军,皆被安陵王李承这份心狠所震惊了,因而鸦雀无声,唯有李承那畅快淋漓的放肆笑声响彻天地。
然而让李承有些失望的是,即便如此,襄阳城上亦没有丝毫的异动。
因为兄长李炜在被秦王李慎所杀前未曾留下子嗣,因此,安陵王李承亦要叫秦王李慎断子绝孙;因为早已有感自己的罪孽,生怕做下太损阴德的事而祸及后代,安陵王李承索性不要子嗣。
别忘了,这可是一位放弃了唾手可得的皇位的男人!
什么叫做刻骨铭心的心寒,此番十万周兵算是真真正正地领会到了。
十万周军瞠目结舌地望着那第三尊铜釜,望着铜釜中那本该是风华千代的王妃苏氏犹如传说中溺死在河中的女鬼,披头散发地在水中翻腾,满脸痛苦。
【杀子之母,后复杀子……始作俑者,其无后乎?】
秦王李慎闻言,面色青中泛白,白中泛黑,咬牙艰难忍着,喉咙中发出一阵仿佛野兽低咆般的声音。
正如那些天真的周兵一样,天真的谢安原以为安陵王李承在生烹了两女后,恐怕也想不出什么别的招数来折磨秦王李慎,直到亲眼目睹眼前的这一幕,他才知道自己错了。
在谢安身旁不远处,依旧担任着主帅护卫职责的周将廖立长长吐了口气,抬手擦了擦脑门的汗水。看着他汗如浆涌的模样,仿佛亲眼目睹这惨绝人寰的一幕,比他前一阵率奇兵杀入秦王李慎几十里的连营还要艰难。
面对着李承的恐吓,赵氏犹豫一下,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之色。
虽说他与谢安对相互的印象都还算不错,但是,李承也没想过要与谢安成为什么挚友,毕竟他存活在世上的日子截止于秦王李慎授首之时,没有必要要与谢安拉关系。
“唔……”谢安默默地点了点头。
心寒,彻头彻尾的心寒!
“滋滋……”但凡是碰到铜釜内壁与边沿的地方,皆传来仿佛鲜肉触碰烧红铁块的声响,至于赵氏身上的服饰,更是被早已被灼焦,千疮百孔。
若是在平时,似这等风韵犹存的女人穿着布满孔洞的衣服,多半会叫这十万周兵心猿意马、想入非非,但是此时此刻,十万周兵却无一人有那种想法。
但意外的是,尽管没有皇陵龙奴卫从中作梗,但是那位秦王李慎的王妃苏氏,却也难以自救。
谢安甚至怀疑,哪怕方才出城的并非是秦王李慎的替身,而是他本人,安陵王李承亦会照样将其射杀,并且将那四女并一婴孩统统杀尽,斩草除根。
只是……
似乎是察觉到了谢安那难以言喻的心情,刘晴第一次主动握了握尚被谢安抓在手中的手,低声安慰道,“并非是你喊迟了的关系,李承本来就没想过要放过那个婴孩……就算你提早喊话阻止,他还是会装作没听到,将其烹杀!——那可是秦王李慎的儿子,李承断然不会放过的!别忘了,他说过要李慎断子绝孙!”
赵氏闻言面色一滞,彻底软了下来,带着几分梗咽哭求道,“五殿下,饶了老身了,不要……”
但是事实上,他们还是低估了李承残忍的手段。
不知为何,谢安忽然回想起三年前在大狱寺重牢内的时候,当时,尽管李承在那一场变故中失去了生父生母,亦失去了最为爱护他的兄长,甚至,连他自己都有可能以谋朝篡位的叛国罪名被处斩,但是,当时的李承却很镇定,甚至微笑着告诉谢安,他会揽下所有的罪名,包括金铃儿先前暗杀朝中大臣的重罪。
单单听闻铜釜内传来的凄惨尖叫,与亲眼直视那惨绝人寰的一幕,两种感觉是决然不同。
“呸!”淑妃赵氏吐出一口唾沫,正中安陵王李承的左脸。
毕竟李承曾不止一次地表露,他此番没有活着回皇陵的想法,诛杀秦王李慎之时,便是他自刎向兄长李炜谢罪之日,但是要知道,这个时代的人对于子嗣是相当看重的,谢安很难想象李承既然已做好了与秦王李慎同归于尽的觉悟,何以不提前找个女人延续他这支血脉呢?
商纣王制定炮烙之刑主要是为了以狠毒的刑法约束臣子,白起坑杀赵国四十万降卒,也只是为了秦国的利益着想,冉闵屠杀外族,正是汉人对羌、匈奴等长期压迫汉族的愤怒的最直接体现,但是安陵王李承呢?
当时谢安觉得,皇五子李承虽然心狠手辣,但不也失是一位豪杰,然而这位豪杰眼下所做的这一切,着实让谢安感到心寒。
“安陵王李承之狠,天下一等!——千古未有、前所未有!”
就连他,也被李承的心狠手辣所震惊,以至于方才呆呆望着那惨绝人寰的一幕,竟忘了尝试是否能用箭矢替淑妃赵氏结束痛苦。
走到淑妃赵氏跟前,抬手托起赵氏的下巴,戏谑地打量着赵氏那尚具种种风情的娇颜,李承转过头去望向襄阳城方向,慢条斯理地说道,“女人可以再找,儿子可以再生,不过这亲娘……就没可能再找一位出来吧?”
这不,李承的目光扫向了淑妃赵氏这最后一位幸存者,或者说,是暂时的幸存者。
“简直不是人……”半倚在谢安怀中,刘晴望向安陵王李承的眼中充满了恐惧,与生俱来的女人的第六感告诉她,此刻站在阵前的那位看似温文尔雅的皇五子,简直就是这世间恶的载体的最直接体现。
整整一刻光景,李承负背着双手望着襄阳城方向,始终不见发号施令,一直到第四尊铜釜内的滚油被燃尽,整只铜釜呈现火红发亮的景象时,李承的嘴里这才冷冷地吐出一个字来。
在襄阳城上,秦王李慎死死捏着拳头,指甲扎入皮肉、鲜血逐渐流出尚不自觉。
如果说八贤王李贤是谢安心中为数不多的君子典范,那么论起胸襟、器量最豁达的人,恐怕就要数这位皇五子了,毕竟他当年所做的事,尤其是逼宫事件告一段落后,绝非是一般人能够办到的。
“……儿子?再生一个就是了!——只要娶一位新的夫人,还怕没子嗣?”面朝襄阳方向,安陵王李承一副病态戏谑地冷笑着。待说完之后,他转过身望向谢安,仿佛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一样,若无其事地问道,“谢大人方才喊本王不知有何要事?”
周将费国与欧鹏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皱了皱眉。毕竟在他们看来,安陵王李承此番必定要将淑妃赵氏投入这尊内中滚油已被点燃的铜釜中活活烧死。
这便是不共戴天之仇!
心中暗暗叹了口气,谢安打定主意,绝对不会将楚王李彦与韩王李孝或许尚有子嗣留下的消息告诉安陵王李承,毕竟在江陵城,在那些与楚王李彦或是韩王李孝同床而眠过的美姬中,似乎有几位已出现怀有身孕的迹象,只不过查证罢了。而倘若将这个消息告诉安陵王李承,显然易见,似这般在铜釜内被烹杀的无辜牺牲者,将会再添几位。
很少有人知道,就连谢安或许也不甚了解,在前太子李炜殒命之后没几日,他的妻妃,太子妃陆氏,因为听闻噩耗而昏厥在东宫,之后没过几日便病故了,连带着只有几个月大的腹中骨肉。
那种仿佛意犹未尽的表情,着实叫人更为心寒三分。
谢安有种预感,前皇帝李暨的九个儿子中,将会再有两支断绝血脉,没有子孙后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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