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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难怪,毕竟李寿从未真正领导过一场战事,更何况是处境极其不利的战事。虽说四年前他也曾前往西北平定叛乱,可说到底,那次战事全赖谢安与长孙湘雨二人出谋划策,毫不客气地说,他李寿只不过是坐享其成罢了,除了背负着一个名义上的主帅,几乎没派上什么用场。
或许在旁人看来,前太子周哀王李炜阴狠毒辣,有诸多恶习,但是文钦却始终对李炜忠心耿耿。在这世间,有一类人对情谊看得比什么都要重,比如说梁丘皓对刘倩的感情,丝毫不受岁月侵蚀,哪怕生死相隔也钟情不渝。
“城中尚有南军‘陷阵’与北军‘背嵬’,统兵将领亦有荀正、文钦等诸位爱卿,更何况还有梁丘公坐镇……这冀京,岂是你说攻克便能攻克的?!”
虽说西公府韩家父子的反叛令冀京失去了两万兵力,但就目前城内的兵力而言,也不是就不能守,就看陛下如何决定了!”
大周终归是数百年的君主集权国家,忠君爱国的思想根深蒂固,得见天子李寿登楼喊话,城下的北疆兵不出意外地出现了几分慌乱。毕竟在这个时代,天子就是天,反天子便是反天,是叛逆,是逆臣!
一声令下,四万渔阳铁骑在城下一箭之地外转了一个大圈子,再次对城头方向施展了那不可思议的抛射,而这次,他们手中的箭矢换做了火箭。
李寿闻言不禁有些气馁,正如李茂所言,倘若梁丘舞此刻身在冀京,想来他李寿也不需这等惊慌失措,只可惜,梁丘舞被反叛的西军联合另一支北疆兵困死在博陵,虽然不能说是自顾不暇,但是若说到支援冀京,此刻的梁丘舞恐怕是鞭长莫及了。
尽管李寿这句问话与当前的紧张气氛有些不搭界,但终归此人乃当今大周天子,岂有不回话之理?想到这里,文钦低声回复道,“朝中大臣们,前一阵子护着后宫皇后与太子殿下已撤至朝歌,城中的百姓,陆陆续续也已撤走了五六成……”
正因为有熟悉这种骑兵抛射的梁丘公与北池侯文钦在,那四万渔阳铁骑的抛射,说实话并没有达到预期的效果,这让李茂微微有些不悦。
那些渔阳铁骑以这种方式射出的箭矢,竟比冀京城上的弓手射箭范围还要远,以至于冀京城上的弓手根本无法对城外的渔阳铁骑造成什么伤害,反而陷入了遭受箭雨洗礼的被动局面。
“……”目视着这一幕,站在城墙角落观望局面的梁丘公暗暗叹了口气。他当然清楚这并非是寻常的骑射,而是一种难度极高的抛射,大周历代之所以屡屡被北戎攻克边陲,后者所凭借的正是着这种技艺。
梁丘公脸上露出几许苦涩笑容,毕竟那种特殊的骑射方式,正是他的长子梁丘恭最初从草原引入的。
“预先拆掉了那些民居么?”李茂若有所思地望了一眼城头,在他看来,能做到如此针对他战术的,恐怕也只有教授他武艺与兵法的恩师梁丘公了。
“城内撤向朝歌城的事,进行得如何了?”
说着,李寿一扬手,城上守兵纷纷举起弓箭,对准了城下的李茂与北疆兵。
“喔喔——!!”
见此,城上不少守将向梁丘公询问起破解方法。
“得令!”张齐抱了抱拳,策马上千,右臂一招。
而如今虽然梁丘皓与阵雷皆已战死沙场,但是,冀州军尚有费国、马聃、廖立等诸多善战之将,其中费国与廖立二将,武艺亦属超群,再加上东岭众的狄布与漠飞,能与李茂一战的,单单冀州军中便超过四人。
“天……天子……”
本想说句话打破凝重的气氛,可当说出口后李寿这才意识到,他所说的话,语调竟然微微颤抖着。
“我大周天子?哈!哈哈哈!”面色一沉之后,李茂仰天大笑,不屑说道,“我大周天子何在?!”
“陛下……”
仿佛是猜到了周围那些兵将心中的顾忌,梁丘公摇摇头轻笑道,“那等骑兵的抛射,对于马力以及骑兵的体力消耗极大,因此大多都是作为第一波威慑城内守兵的慑敌战术使用,并不会长久,再者,当北疆的步兵攻至城下,李茂……那位燕王殿下,怎么说也不至于会射杀己方的士卒。”
当然了,尽管心中对李寿也并没有多少好感,但是这却并不妨碍文钦愿意助李寿守卫的冀京的决心,毕竟皇四子、燕王李茂是前太子李炜生前争夺皇位的劲敌,尽管如今太子爷李炜不在了,但是文钦却丝毫没有要改投李茂的意思,更别说四年前皇宫金殿上,文钦与北疆五虎之一的张齐还有一段恩怨。
“这……这……”被众侍卫护在当中的李寿面色大变,要知道他方才瞧得清清楚楚,只见那些渔阳铁骑在奔驰至距离城头一箭之地的外围突然调转了方向,并且在此同时,叫胯|下战马猛地跃起,跃起足足近丈高度,随即借助马力射出箭矢。
李茂本想用那四万支火矢点燃城上的引火之物,以及城内的民居,但不知为何,那四万火矢下去,冀京城上竟然丁点火光也无,甚至于,城内也丝毫没有民居被火矢点燃的迹象。
他不是不能理解西公府韩家父子为何要弃李寿而投燕王李茂,毕竟在很多时候,李寿并不能展现出他作为帝王的才能,若不是朝中以谢安为首的权臣们保着,以李寿的资质能当皇帝?简直是痴人说梦!
此言一出,城上城下十余万人为之哗然。
【李寿,终归只适合当个太平盛世的皇帝……不,太平盛世也轮不到他,因为李贤比他更适合……】
只能说,李茂太自负于自己的勇武了,不过这也从侧面反映,此人对自身的武艺,的确是极为自负。
在此之前,边陲的守将们总是纠结于那是北方蛮子的东西而不屑去学习钻研,这才导致大周北方始终被草原部落压着打,直到梁丘恭的出现。梁丘恭学习了草原部落所用的这种抛射,并且加以改良,教授给渔阳铁骑,此后,这种特殊的箭术便成为了渔阳铁骑的必学课程。
李寿愣住了,终归他的经验还是太少。
“可是……”
三万北疆步兵振臂齐呼,其声势,竟叫天地谓之色变。
不得不说,李茂确实是太狂妄了,有点丝毫不将天下豪杰放在眼里的意思。或许是他并不清楚,江南与汉中此前尚有梁丘皓与阵雷那两位天下的大豪杰,才能比起他有过之而无不及。暂且不提连梁丘舞与金铃儿联手都奈何不了的无双猛将梁丘皓,单单是那位白水军总大将阵雷,就足以叫李茂吃不了兜着走。
“放心吧,这种抛射维持不了多久的!”摆了摆手,梁丘公平心静气对安抚道,“就算是熟练掌握了这种不可思议的箭术,骑兵一样不擅攻城,待这一波箭矢过了,对方想必是要动用步兵了……”
别说文钦愣住了,就连在城外喊话、劝说城上守兵投降的北疆军小校也傻眼了,目瞪口呆地望着城楼上那位身着天子龙袍的男子。
正如梁丘公所言,城外的李茂见渔阳铁骑的抛射并没有达到预期的效果,心中已准备投入步兵了,毕竟渔阳铁骑再强,但也不能驾乘着战马渡过护城河,沿着城墙外壁直接冲上城头吧?骑兵攻城终归是奇葩,步兵才是攻城的主流。
三万北疆步兵再次发出一声震天般的呐喊,扛着那一架架云梯,一波又一波地攻向冀京城墙。
“你?”李茂闻言,露出一脸不屑的笑容,冷冷说道,“小九,你那个皇位,只不过是平白捡来的罢了,还是靠着谢安那一帮妄臣,从一开始,本王就不曾承认此事!——你若识相,速速开城门投降,本王念在你我兄弟一场,尚可留你一条性命,日后封你个安享太平的王爷也不成问题;倘若你冥顽不灵,可休怪本王不留情面!”
“……呃,臣自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文钦颇有些意外地瞧了一眼李寿,毕竟此刻的李寿虽然脸上依旧带着几分畏惧,但是眼神却逐渐变得坚定起来。
【怎么?难道这位生性懦弱的陛下,竟然有胆直接跟燕王李茂叫板?】
可惜眼下的形势,却不容许梁丘公思念过世的长子,他深吸一口气,一副稳重神色地说道,“传令全军,莫要惊慌!——这类特殊的抛射杀伤力并不大,叫士卒躲在女墙后,用盾牌护住头顶便可!”
就在文钦暗自猜测此番会不会再次撞见北疆五虎之一的张齐,好让他报复当年一剑之恨时,他冷不丁听到身旁的李寿开口问了一句。
而此番依然决定以天子的身份留在冀京阻挡李茂的大军,说白了只是李寿的自尊心与荣誉心作祟罢了,可这并不代表他已做好了与北疆兵一决胜负,甚至于到不惜性命的地步。他,还未做好这个心理准备。
平心而论,燕王李茂根本就没有将李寿当回事,甚至于,没有将城内包括卫尉寺卿荀正、北池侯文钦当回事。先前之所以派部下一名小校喊话,也只不过是存着想兵不血刃拿下冀京的心思。毕竟若是能兵不血刃拿下冀京,李茂也不至于傻到非得弄得满城腥风血雨。
张齐,那个当年削了他文钦肩头一剑的北疆大将,文钦这些年来可是从未忘却过。
“反国逆贼安敢口出狂言?!”李寿闻言反唇讥笑道,“冀京在此,朕亦在此,你若有胆,便来攻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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