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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晟心里一颤。
自从爱妮娅被白翎嘴里的“有关部门”监控后,为避免麻烦两人完全中断联系,连短信、qq都不敢说话。眼下虽说情况有所松动,但fbi情报专员的出现又增添新变数,面对面接触的确是最安全方式。
看看手表,爱妮娅从机场或车站过来还得一个小时左右,方晟趁机将四位副主任叫到办公室简单了解情况,得知管委会还不知道继任者是谁。大家担心的是,之前由于方晟在银山市委的强势地位,得以协调、解决、处理大量事务,开发区蒸蒸日上一派繁荣局面。方晟离开后,新主任虽是副厅级却没进常委班子,份量大不一样,以罗世宽为首正府各部门会打击报复、穿小鞋,还有清理圈地遗留的后遗症,以及幕后隐藏的势力卷土重来,想想都胆战心寒。
方晟透露新主任是京都空降干部,然后故作轻松说人家不远万里来红河不是度假,而要切切实实干一番事业,同志们要切实消除猜忌心理,踏踏实实、齐心协力做好本职工作。
不管怎么说,还是感觉跟在方常委——现在是方部长后面实在,好像天大的事都有方部长担着,以后大概……
鲁荣说出大家的心声,安如玉微微低头眼圈泛红。
方晟笑道每个领导风格不同,我刚开始来的时候大家也不适应是不是?经过磨合就行了,别杞人忧天,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再说了我又没出远门,还在银山工作,以后大家实在想得紧不妨召集起来一块儿吃饭。
连哄带劝了二十多分钟才把几位打发走,没过几分钟安如玉又转身进来,没开口眼泪便扑簇簇直往下落,哽咽道:
“我想离开红河,没有你的包容和耐心,我无论如何都呆不下去,请方部长答应我好不好?”
方晟想了会儿,道:“我的确在帮你考虑出路,但需要时间。我前脚刚走,你后脚也跑了,便让人联想到一年前市纪委的碴儿。在此之前务必要安心工作,别得罪新领导,明白吗?”
安如玉破涕为笑,擦干眼泪出去。一分钟后居思危进来,期期艾艾好一会儿,鼓足勇气说:
“当初我是追随方部长来红河的,如今……我并非不信任新领导,但众所周知我是您的秘书,党政办又是管委会权力中枢,与其被人家赶下台,不如主动让位更光棍些……”
居思危说得合情合理,方晟道:“好,我会放在心上。”
接待了一拨又一拨人,等到爱妮娅推门进来时已说得口干舌燥。
“都已宣布新岗位了,还赖在这儿干嘛?”她悠悠然关上门,坐到他对面。
方晟赶紧拿自己的杯子为她泡茶,解释道:“新主任还没上任,我过来安抚下人心,顺便办理移交手续。发生什么事了?”
小事不可能让堂堂省纪委书记奔波数百公里前来见面。
爱妮娅脸色一整:“先说下前期处理情况。越越被赵尧尧带到香港,和楚楚一起生活;phoebe已从美国转移到德国,我二姐全家在那边照料;手续方面,我大姐生的二胎顶替了phoebe,做了一整套入户手续……”
“你很多心,尧尧也……也深明大义……”方晟叹道。
“但詹姆士被灭口的后遗症还是出现了!日前fbi整理去年春节监视我国到访代表团材料时发现詹姆士没按规定上报数据,并报告特制相机被盗。当然在fbi看来只是小事,倘若詹姆士亲自到场说明的话,然而调查人员很快发现他失踪了,最后露面地点竟是香港!”
方晟道:“昨天我去京都,白翎也说了相同的情况,并说fbi派了三位情报专员到香港暗访,现在最重要的是鱼小婷安全问题!香港不能久留,我觉得应该让她赶紧回内地,躲到……哪怕你老家黑潭山,那里山脉绵延千里,藏个十年八载都没事儿。尧尧周五回京都,我打算通过她传递这个信息。”
“这正是我专程来的原因!”爱妮娅正色道,“之前白翎一直想抓捕鱼小婷,为何突然主动透露fbi前往香港欲对鱼小婷不利的消息?想一想背后的逻辑!”
方晟闻言大震,呆呆坐在位置上,良久哑声道:“你……你怀疑白翎请君入瓮?”
“如果我推想不错,此时香港边界已布下天罗地网,就等鱼小婷上钩!”
“想不到……白翎心机如此深沉,居然利用我下套?”方晟简直难以置信。
爱妮娅一笑:“你身边女人哪个天真单纯?不深沉,能撇开十处独自立下一等功荣升反恐中心副主任?以白翎的性格,不恨周小容,不恨徐璃、姜姝,将来即便知道phoebe的存在也不会恨我,唯独鱼小婷不行,明白吗?这辈子她算跟鱼小婷较上劲了,甚至要亲手把她送进大牢!”
方晟全身冰凉,大脑已失去思维能力,久久回不过神来。
“我猜,以鱼小婷的机警和赵尧尧的细致,早该把能想到的线索全部抹平,香港有世界第一流的清道夫,只要舍得花钱没什么办不到,”爱妮娅道,“当下形势一动不如一静,我甚至怀疑反恐中心已联系机场、海关以及相关国家高度警备,鱼小婷静静蛰伏在香港反而最安全——fbi手段再高明,能在数千万人口的密集地区挖出鱼小婷?”
“听你这么一分析,倒让我放下心来,真是关心则乱啊。”方晟敲敲脑门道。
爱妮娅也流露苦恼之色:“情况是愈发混乱了,fbi查不到詹姆士下落必定不会善作罢休;白翎于公于私都想抓捕鱼小婷;詹姆士和鱼小婷的秘密涉及到我;而我的背后恰恰是你……”
“你和鱼小婷生养都大出我的意料,原本你俩从心理上极为抗拒,不打算要孩子的,”方晟坦率说,“但女儿已降临于世,我们就得对她们负责,哪怕付出再大代价也在所不惜!”
两人默然对视良久,爱妮娅轻掠碎发,道:
“周五遇到赵尧尧可以如实转述这些情况,也告诉她我的推测,到底选择哪套方案完全取决于鱼小婷,作为一名优秀情报人员,她深黯对手们的套路,也有自己的逻辑判断,我们这些外行的想法在她眼里说不定很可笑。”
“那倒是,fbi情报专员又能如何?经验丰富老道的詹姆士还不是栽在鱼小婷手里!”这一说方晟又有了信心。
“接下来谈谈你的事儿。去年起我逐步跟中纪委几个部门攀上交情,透过某些管道得知,针对一个亿资金来龙去脉的调查很不顺利,赵尧尧处理得很干净,几乎从源头就销毁相关线索,更别提两个跟我国没有建交的小国家,连人家数据中心负责人是谁都搞不清,协助调查更无从谈起,据说中纪委内部开始打退堂鼓,接下来就是找个冠冕堂皇的理由中止调查了。”
“芮芸也发挥了很大的作用。”
“转任组织部长后,副厅升正厅只是时间问题,估计会跟吴郁明市长转书记绑定到一起,既是好事也是坏事。好事是至少在晋升的问题于吴两家坐同一条船,不会相互拆台;坏事是吴郁明会始终高你半级,倒是非常麻烦的。”
方晟提醒道:“别忘了他有污点,而我已经洗白了。”
“这是唯一的优势,想必吴家也在煞费苦心想办法,”爱妮娅道,“此外詹家那位也遇到不小的麻烦,京都空降的纪委书记不知犯了冲脾气,还是得到某方面授意,猛挖他的经济问题。做到厅级干部怎么可能纯洁得象只猫?詹家被弄得焦头烂额……”
方晟长长思考,脑中突然冒出个想法:“从中组部下发红头文件明确要求延缓厅级以上干部特别是年轻干部的提拔,到京都空降到地方的干部越来越多,是否隐含着某种趋势……”
爱妮娅面露赞许之色:“对,我正准备说这个问题。表面上陈常委、燕常委对你十分赏识,但只是个案,我怀疑——事实上很有可能,最高层已形成打压传统势力新生代子弟崛起的共识,詹家遭到狙击、陈景荣接任红河都是大棋局下的必然选择,接下来估计还有更多措施。”
“恐怕只剩下你、姜姝这些人才算他们真正信任的接班梯队了。”
“还有两年就要换届,最高层博弈已经拉开序幕,顶层设计是相当重要的环节,你我都是棋子,身不由己,”爱妮娅罕见地意兴阑珊,“地位越高越知自己渺小,现在真怀念在怡冠的时光,怀念我俩蹲在护堤林里守着金盏菊赌气的场面,都说回忆意味着衰老,你说我是不是老了?”
方晟知道詹姆士事件令爱妮娅心力交瘁,饱受折磨,遂笑道:“这可不象爱妮娅的风格,大山里出来的女人应该勇往直前,无所顾忌啊。”
“只有在你面前才有机会偶尔暴露软弱,我毕竟不是铁打的,”说到这里她站起身,“说了这么多,该回去了,有消息设法跟我联系。”
方晟一愣:“回去?我还以为今晚……”
爱妮娅摆摆手:“女人不是男人,情绪决定身体,以后……以后再说吧,现在真不是时候,再见。”
说罢没等方晟相送就快步离开。
回省城途中,方晟终于接到徐璃的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