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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钰大笑,道:“缪书计啊缪书计,夸这个海口风险很大的。您说记得柳卫祥六个月前汇报事项我信,可圆周率据我所知有人专门训练背这个,几十位上百位都小菜一碟,要真输了可不值得。”
缪文军也笑,洋洋得意与白钰碰杯后干掉,道:“我上学时就受过背诵圆周率的训练,幼学如漆,现在稍稍复习一下背到一百位后面都没问题!你以为我随随便便打赌?”
两人笑得前俯后仰,乐不可支。
“老陈应该不敢应战吧?”白钰问。
“没吱声收拾东西离开房间,然后隔了一天就通知送我回桦南,”缪文军道,“出发前我问要不要缴食宿费,老陈握着我的手说职责在身请别介意,干我们一行习惯戴着怀疑目光看人。然后并肩下楼时大概有段区域没监控吧,悄悄透露有人打过招呼。”
“柳卫祥呢?”
“我安然出来了,可能他就有麻烦!”
缪文军呷了口酒道,“上午到贾书计办公室,他隐隐透露柳卫祥的麻烦还不小,不是普通渎职问题,战略情报局怀疑他故意为之并配合杀害艾米拉!”
敏达如白钰脑子都转不过弯来。
“等等,让我想会儿,”白钰道,“艾米拉是英国间谍,柳卫祥涉嫌密谋杀害英国间谍而受到内部调查,我……我是不是弄错了方向?”
缪文军陡地压低声音道:“没错,刚开始我也糊涂了,后来贾书计说这当中存在一个更神秘的第三方势力,究竟是什么他没明说,总之此案绝不简单!”
神秘的第三方势力!
霎时白钰醒悟过来:贾复恩指的正是影子组织!
唯有影子组织才会突兀冲潜伏多年的英国军情六局间谍下手,挑起中英两国情报系统的敌意并从中渔利!
阴魂不散的影子组织,十多年前先后在沿海、西北、京都掀风作浪,直至台面上的首领蔡子松被逼身亡才销声匿迹下去,现在,又隐隐约约要出来制造事端么?
影子组织行事隐秘且有很强的针对性,当年在润泽因为它是沿海开放城市,非常接近战略要地东吴前沿阵地,地区内有研发芯片等高科技产业;西北那边持续多年的暴力活动和极端势力活跃,以及挥之不去的分裂主义阴影,也是影子组织滋生的土壤。
毕遵呢不用说核心机密是大三线重点项目草头坝军事基地,它是内地在南方的眼睛和耳朵,更是盘旋在国际热点南海、马六甲海峡及印度半岛上空的飞鹰,如果打入内部窃取到监测数据或掌握基地构造、运行机制等秘密,甚至策反关键岗位人员,传播病毒,暴露高科仪器具体方位,有可能导致毁灭性打击!
想到这里真是惊出一身冷汗,举杯道:“这样看来缪书计能全身而退实在不容易——不瞒您说我家人曾在反恐中心工作过,很多间谍事件最大的问题就是浑身长嘴说不清楚,即您明明没参与但拿不出证据,事关国家安全到最后宁可错杀不可漏过。”
缪文军叹道:“在你面前我也不隐瞒,到毕遵以来的确对国安工作存在口头上高度重视但思想上忽视的情况。艾米拉事件事后我有反省,做得不如你细致周到——你回下长镇后采取的一系列部署非常到位,阻断了她和她的团队与外界联系的可能。那晚你告诉我直播结束了,艾米拉到毕遵了,我仅仅安排宣传部门关注其行程,关照化工园做好接待和采访工作,没有派人严密监视!我觉得解除艾米拉对两江贯通工程的疑惑后,化工园项目肯定没问题,即便有问题也是外企的责任地方正府无需背锅,所以……实际上有借助艾米拉明查暗访监督葛兰特集团的想法,结果被人钻了空子,想想也很后悔!”
被带到上高接受秘密调查时,缪文军可谓一身正气、满腔怒火,身正不怕影子歪;可回到桦南与几位省领导交谈后,愈发感到后怕,特别贾复恩点出“神秘第三方势力”,方觉自己有些大意失荆州。
白钰诚恳地说:“此次事件敲响了我们边境城市的警钟,提醒大家发展经济固然重要但切不可忘记所处的环境,这个世界,总会有阴暗的、敌对的、邪恶的势力躲在角落里窥伺,随时冲出来给我们致命一击。在经济方面做一万件好事,都抵不上国家安全犯一点点小错误。”
“说得好,这句话值得我们共勉并喝掉壶中酒!”
缪文军笑着将酒壶剩的一两多徐徐喝下去,白钰不喜欢喝快酒此时也不得不舍命陪领导。
难得领导有喝酒的热情,用尹冬梅说的俏皮话,不舍命总不能舍身吧?
一瓶酒见底再开第二瓶。
缪文军道:“小白啊,前阵子太忙有些事没来得及说——上午贾书计提了下我不再重复,就是关于宇文书计想把你调离毕遵,加上之前越级下令青牛滩停工,很纳闷他到底对事不对人呢?还是对人不对事?”
“贾书计叫我别多想,埋头做事。”白钰如实道。
“不能不想嗬,第三波攻击又来了,”缪文军叹道,“上午跟宇文书计谈话,涉及这次调查经过只寥寥数语他兴趣不大,只说人没事就好;倒是主动提到关苓空缺的两个常委位子……”
“申委书计直接过问县委常委人选?”白钰两眼瞪得滚圆。
“是啊我也觉得诧异,宇文书计解释说吴通部长去京都党校学习,申委组织部研究后直接提交了方案。你意向提拔包荣晨的想法被否决了,宇文书计说关苓烂成这个样子还能就地提拔?两年内全部从外面调入。”
白钰苦笑:“事情也是一分为二的,毕竟去年关苓干部群众齐心协力取得不错的成绩,适当提拔任用本土干部有激励促进作用。”
缪文军深叹道:“宇文书计拍板两个常委都从甸西市直机关选派,后天到岗……”
白钰僵住,半晌才道:“之前听说甸西干部大行其道,没想到……真没想到……”
缪文军做了个无奈的表情,道:“我已两次在常委会跟宇文书计对着干了,总不能为区区县委常委人选吵架吧?又不算主要领导。谈到甸西干部占比,毕遵市委的情况你也知道,忍忍吧,你又不在关苓打持久战。”
闷闷喝了会儿酒,白钰悄声问道:
“如果下一阶段到别的省份发展,您觉得怎样?”
“哦——”
缪文军正准备夹菜,闻言筷子停在半空,目光定定看着白钰良久,道,“贾书计给的建议么?”
“他说过,我也有类似想法,”白钰道,“被通榆头号领导盯住不是好兆头,不能总让您和贾书计顶在第一线。”
缪文军晃晃酒瓶,亲自把两人酒壶斟满,道:
“今天喝不少了,酒后吐真言,想不想听?”
“想!”
“真言,也是醉话,怎么理解随便你,”缪文军道,“如果换作我,不会建议你换到别省——查案破案、国安方面贾书计有路子,但谈到官场经验,嘿嘿嘿,你小白最好多听我这样从基层上来的意见!”
白钰赶紧道:“请缪书计指点。”
缪文军道:“从贾书计、你平时谈话看得出来,你在上高肯定有更好的人脉资源,环境宽松的地方工作想必更容易出成绩,心情愉快而且提拔得顺利,对吧?往深处琢磨,外界会不会把你的成长归功于靠山人脉而不是自身努力?如同庄骥东,履历和正绩再光鲜包括你在内是不是第一个念头就是庄彬?再继续琢磨,省里都知道你跟姓成的不对付,但坚持一步步提拔起来更显得不容易,回头想想你也觉得自己挺了不起,是吗?”
不觉笑了起来,白钰深深点头道:“缪书计一针见血。”
“科级位置上成书记磨刀,而今到了厅级申委书计对你不待见,我认为是好事!”
缪文军挽起袖子道,“别看他高高在上,其实碰到你这样洁身自好、经济方面无懈可击的干部也没多少手段,况且还有一干常委制约!他会时不时给你添堵,可越是这样你名气越大,越能获得省领导们暗中支持,这个逻辑想得通吗?”
“堂堂申委书计为难我,就是自降身份,”白钰也是一点就透,“各方反对势力在别的问题上拗不过他,便借我的话题来较量,从而令他进退两难。”
“很聪明!”
缪文军露出赞赏的目光,“因此不管他出于什么原因盯上你,也不管他到底要拿你怎样,都必须坚持下去。这才是官场真正的逆水行舟,这才是知难而上的领导气质,永远躲在人脉靠山护翼之下,将来难有作为!”
白钰慨然道:“我想通了,谢谢缪书计点拨!我再敬您一壶!”
“都是醉话,醉话,”缪文军醺醺然挥了挥手,“今晚也是难得开怀畅饮,妈的,每天粗茶淡饭苦死我也,不过血压倒是降下来了,嘿嘿嘿……”
两人喝了一瓶半还多,离开包厢时缪文军踉踉跄跄都走不稳了,幸好秘书始终守在外面,搀扶着他回宿舍。
钟离良也在,白钰不肯扶说走走就好,但没走多远便坚持不下去回了宿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