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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大人当不会只为送几个可疑人物过来吧?”春十三娘风情万种的瞥眼看过来,盯着冯翊的脸问道。
“我掐指算到能在这里遇到春娘跟姚姑娘,便眼巴巴将这桩差事抢过来,你们信吗?”冯翊涎脸问道。
“熙荣要说这话,我信;你说这话,就算了。”春十三娘慵懒的叹了一口气说道。
春十三娘年过三十,却正是风华正艳之时,冯翊看她这般模样,想起旖旎的旧事,心魂也禁不住一荡,怔怔的看了一会儿,才收敛心神说道:
“棠邑去年冬季,遣人入白水河、灌河上游河谷组织乡兵等事,你们也都知道。此时进入二月,冰雪即将消融,寿州军进山的通道随后就会打开,而我们从燕子河上游开凿通往白水河上游的栈道,还差最后一段险地,需要两个月才能打通。左武卫军、左龙雀军出淮阳山也快有一年了,义阳、灵山都被你们打造得固若金汤,是不是这个春季可以考虑对罗山城真正用兵了?”
姚惜水与春十三娘对望了一眼,没想到冯翊过来,竟然想要借他们这边对寿州军出兵,以减轻棠邑军在淮阳山北坡人马的压力,但这个话题,她们现在没有办法接。
待走进牙帐,她们才看到郭却也在灵山。
郭却早年不过是韩谦身边的家兵子弟,此时身形削瘦,相貌平平,乍看仅仅是一个相当不起眼的敦厚青年,但这几年却是韩谦身边最为重要的执掌斥候刺探之事的核心人物之一。
姚惜水与春十三娘走进大帐时,没有看到李知诰的身影,郭却在大帐里跟李秀在说话。
李冲畏罪自杀,李普承担水师主力及右神武军覆灭的主要罪责,被革除枢密副使、剥夺国公之爵,贬为庶民,牵累李瑶在宫里也被贬为贵人,昌国公府算是彻底败落下来。
李普虽然逃过一死,但其人被勒令居于金陵宅中,不得随意出京。
在更大范围内,或者在世人眼里,昌国公府都要算浙东郡王府李氏一脉,李氏一脉除了李长风在兵部任职以及李知诰统领淮西禁军,没有受到牵连外,李秀、李碛等作为右神武军的将领,也都被贬去将职。
心灰意冷之余,同时李氏子弟及家兵伤亡也相当惨重,李秀、李碛解除将职之后,则率残剩子弟返回到洪州休养。
直到去年年中,在看到二皇子被太后领到慈寿宫抚养,李普以为昌国公府还有缓过气来的希望,才写下信函,由姚惜水她们带到洪州,劝李秀、李碛再次出山。
李秀、李碛都没有正式的将衔,到李知诰帐前任事,李秀主要还是帮着参赞军务;而李碛则主要负责率领小股精锐,清剿盘据桐柏山东坡的马贼山寇,同时也是学棠邑军,征讨、降服山里各自为阵、不受州县管束的寨子,尽可能扩充襄北的人口。
右神武军虽遭惨败,但李碛及李氏子弟的武勇却名传江淮。
姚惜水她们进来,郭却的注意力也被吸引过去,转过头看到李碛身后还站着一名气宇轩昂的彪勇汉子,气势甚至比略显得有些瘦弱的李碛还要强。
郭却自然认得这人便是曾任江州兵马使的钟彦虎。
金陵事变期间左龙雀军进攻江州,钟彦虎为李知诰所败,之后便不知所踪,此时看他身穿亲卫武官铠甲,郭却也能猜到江州一战他应该是为李知诰所俘,但一直到近期才真正降服,投效李知诰帐前效力吧?
郭却猜到钟彦虎的投效,可能跟李秀、李碛有着有什么关系,要不然很难解释他在金陵事变过后这么久才在李知诰帐前现身。
姚惜水、春十三娘到地方,明面上的身份就是慈寿宫的特使,因而冯翊、郭却赶来商议两军对寿州协同作战之事,她们二人是无需回避的。
坐下来说了一会话,刚才不知到何处去的李知诰,与邓泰才推门走了进来。
虽然已经是二月上旬了,但从门口窜进来的风,犹有寒意,也不知道今年的冰雪消融时间,是不是比去年还要延后些时日。
不过,不管怎么延后,到三月份,从霍州南部沿灌河、白水河等溪河河谷进入淮阳山北坡腹地的通道,都会打开。
棠邑军虽然在淮阳山北坡集结八九千兵马,但缺少兵甲,更不要说精良的战械,绝大多数人又都是新卒,有血勇,却没有经过充沛而完备的训练,身体素质也差,战斗力仅相当于乡兵。
一旦寿州军集结精锐,进攻淮阳山北坡腹地,仅凭山里单薄的寨子,想要抵挡住寿州军的兵锋,很是困难。
冯翊、郭却过来,想要请襄北军与棠邑军精锐分别从灵山大营、乌金岭大营出兵,左右夹攻,令寿州军投鼠忌器,不敢轻易对淮阳山北坡用兵。
当然,有关两军协调作战的事情,一直都有沟通。
这次冯翊、郭却两人特地翻越淮阳山西段的崇山峻岭赶过来,尤其的郑重其事,是希望李知诰能在西翼大规模的出兵,而不是以往小规模的、不痛不痒的袭扰。
这时候见李知诰、邓泰赶回来,当着姚惜水、春十三娘的面,郭却又郑重其事的强调这一点,希望李知诰能给一个明确的答复。
“寿州军在乌金岭被大水冲击得还不够惨烈?这才过去多久,他们伤疤都没有好,真就敢进攻棠邑军防守的山区?”姚惜水美眸盯着冯翊、郭却二人,张口问道。
冯翊永远都是一副惫慵懒散的样子,郭却耐着性子说道:
“去年初春,我棠邑军将卒能借水势溃败寿州军,说穿了并没有太多的奥妙,这都快过去一年时间了,寿州将吏再无能,相信也都早就窥透。因此,冰雪未融化之前,寿州军不敢进山,但冰雪融化之后、雨季来临之前,他们要是还畏首畏尾,那收复寿霍诸州,将敌军驱赶到淮河以北,那真就是指日可待,没有什么悬念了——相信姚宫使这时候也早就想明白,去年初春我们是用什么手段击退敌军了吧?”
都过去这么久,要是还没有想透冰坝的秘密,姚惜水心想她们索性弃子认输得了。
只是事情发生后,捅破这层窗户纸容易,但事前谁又能想到韩谦会用这样的办法败敌?
李知诰当然不会当场就给冯翊、郭却答复,而他身为都防御使,节制统领三部禁军及五州军政事务,权势犹在韩谦之上,也无需亲自去敷衍冯翊、郭却,只是吩咐身边的一名部将,安排冯翊、郭却他们先在灵山大营住下来。
将闲杂人员摒退,厅里皆是亲信,姚惜水才说道:“河朔将有异变,大哥这边可有做好准备?”
在信昌侯府时代,姚惜水便与苏红玉等女唤李知诰、柴建为兄长,而眼下李知诰作为晚红楼一脉的嫡系大将,已经是公开的秘密,李秀、李碛以及钟彦虎等人却是不知姚惜水这一声“大哥”里蕴含着更深入、更直接的含义。
“将有异变,什么异变?”李知诰长眉紧蹙起来,问道。
他不仅对神陵司在河朔、河东故郡的残余势力一清二楚,甚至还有知道前朝覆灭时,有一小部分衣冠士族北逃投靠蒙兀人生存下来,这些年都彼此间有所联络,但王景荣想要在河朔,或者更直接的说在成德军搞什么事情,他还不特别的肯定,或者说他内心深处并不希望发生那样的事情。
“倘若再拖延下去,梁帝朱裕随时都有可能攻陷潞州,到时候灌江楼在成德军,不管做怎样的应变,都会陷入被动。而梁军在朱裕的治理下,要远比成德军强大数倍,晋军亦被打得落花流水,频频大溃,而倘若叫他吞并河东、河朔等地,再提数以十万计的精锐兵马南下,江淮之地何以自守?”姚惜水美眸里掠过一些寒冷而坚定不移的精芒。
“只是这与引狼入室何异?”李知诰捏紧拳头,不悦的说道。
“我们并不能命令灌江楼及萧氏做什么,灌江楼及萧氏也无需听从我们的命令,他们能传信过来知会一声,以便我们能在江淮借势谋事,也是念这些年未断的香火情,”姚惜水寸步不让的说道,“而这次韩谦既然邀大哥出兵,攻寿州军之侧,照惜水所见,大哥完全可以顺水推舟,集结兵马逼近罗山城下,只待北面异变消息传来,惊动寿州军的阵脚,大哥便能直接率大军沿淮河南岸而下,抢在棠邑军之前,收复霍、寿两州……”
“哪有那么容易的事情?”李知诰长眉深蹙的坐在案后,轻叹了一口气,说道,“韩谦最重视情报侦察搜集,早在他治缙云楼时,资源那么紧缺,都不忘往梁蜀两国潜伏人手,梁帝朱裕此时在河东故郡攻城掠地,他怎么可能无动于衷,不派人盯着潞泽等地的动静?即便棠邑此时没有发现什么,但只要蒙兀人的骑兵踏入河朔大地,我估计棠邑顶多拖延一个月,便会第一时间接到消息。而到那时候,寿州军或许也刚刚接到消息,阵脚还没有乱开呢,我们未必能抓住多少机会……”
他们要想抓住难得的机会,王元逵率成德军投蒙兀人仅仅是第一步,之后成德军与蒙兀铁蹄南下横扫赵易魏博诸州,才会使黄河以北的局势彻底的动荡起来。
这个过程本身就需要一定的时间。
在王元逵率成德军投蒙兀人,搅动黄河北岸的局势之后,这时候梁国境内才会变得人心惶惶,但是要想寿州军在淮河南岸阵脚大乱,予他们有机可趁,则需要北线的梁军遭受一到两次重创才行。
要不然的话,徐明珍什么阵势没有经历过,哪那么容易给他们占到便宜?
更关键的是,韩谦即便拖延一个月才能得到北方的消息,但那时候寿州军阵脚并没有乱,犹有足够的时间给棠邑军调兵遣将,之后棠邑军再直接从淮阳山出兵进攻霍州、寿州,速度又会比他们慢多少?
“除非其他地方有什么事,能吸引住黔阳侯的注意力,要不然的话,我们便不能好高鹜远太多,老老实实的兵逼罗山城下,到时候围断温博的退路,迫使其投降,也是大捷。”李秀气度沉静的说道。
襄北都防御使军,有相当的兵力,主要以柴建所部左神武军驻扎邓均两州,防范关中武关以及方城防线的敌军,他们能在义阳、灵山调集的兵力,实际比棠邑军并不占优势,更何况他们在诸多资源方面,要捉襟见肘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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