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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倘若棠邑能提前一步将温氏族人劫到手控制起来,朝野上下肯定只能称赞棠邑有功,而不能指责棠邑用心叵测,但温博及罗山守军这时候出城向李知诰投降,李知诰、吕轻侠他们还能毫无保留的接受吗?
李知诰、吕轻侠到时候会不会反过来更担心温博有可能会率罗山守军与棠邑军里面外合攻击襄北军?
这样情况下,驻守邓均两地的柴建确实是不敢轻举妄动了。
只不过,温氏族人随温暮桥投梁后,便受封邑在徐州城北聚族而居——梁国大乱,司马氏态度暧昧不明,没有直接将温氏族人直接关押起来,但也派兵马监视左右。
他们怎么才能办到,派人马悄无声息的穿插到徐州北部,将数百名温氏族人劫持住后再突破司马氏的围捕,成功的将人劫掠到棠邑来?
除了温氏聚族而居的外围必然有徐泗兵马监管外,看看温暮桥、温博父子二人的人生轨迹,但知道温氏族人内部也必然组织起相应的防卫力量,哪怕仅有数十名像浙东郡王府家将般的精锐武力存在,都是极难对付的——特别是温氏族人得知是棠邑派兵马劫持他们,更会拼死反抗吧?
说实话,要是叫王辙去制定行动方案,这压根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一定要做,只有与淮东联合出兵渡过淮河(目前棠邑没有水道跟淮河直接,必须要从淮东借道,战船才能进入淮河),在往泗州进逼的同时,派一部两三千人精锐骑兵快速绕到徐州北部劫人。
当然这也要指望在出兵渡淮时,司马氏不提前将数百名温氏族人撤到徐州城里。
而韩谦这时候将沈鹏找来,王辙自然晓得这事就未必没有一线机会。
梁帝之前为控制地方军阀司马氏,除了将司马涎调到京中任职,此时生死不明外,必然在韩元齐之外,还在徐泗安插了少少内线。
司马氏没有直接投附目前形势更占赢面的魏州叛军,估计也是梁帝所安插的内线在发挥作用。
沈鹏乃是承天司两大都虞候之一,梁帝朱裕在徐泗安插的内线,他应该能联络、动用;甚至更进一步的去说,温氏族人的聚族居住地里,有没有承天司的暗桩存在?
“他们定是想诈我们。温暮桥与他有杀父之仇,他将温氏族人劫来棠邑,怎么可能叫李知诰那边投鼠忌器?”赵慈厉声说道,他对这段日子王辙利用他们钓出潜伏棠邑的暗间耿耿于怀,怕眼下又是棠邑的诈计。
赵慈如此说,大堂时顿时便静寂下来。
大家当然都还记得,当年韩道勋是跑去游说温暮桥时,被安宁宫擒获而残害的,可以说是温暮桥是害死韩道勋的直接元凶之一。
说起来韩谦赶回东湖,便筹划派特战精锐潜入徐州劫持温氏族人,大家这会儿诧异的心情都还没有彻底平息下来呢。
因为这段血仇,即便能成功将温氏族人劫持到棠邑来,背后还将涉及极其复杂的人心斗争。
倘若温博担心这边为报当年的血仇,对温氏族人下毒手,会不会反而更促使他更坚定的投向李知诰,以便他能借用太后一党的势力,将温氏族人从棠邑拯救出去?
真要这样的话,他们费这么大劲,就有些弄巧成拙了。
当然,这段旧事还是太敏感了,特别是王珺在场,高绍、冯缭都忍着没提及,却不想赵慈却血淋淋的捅破开。
“到底是年轻人,你父亲在我韩家潜伏十数年,将那么多人玩弄于股掌之间,都没有像你这样沉不住气啊,你从哪里看到我要诈你们?”韩谦看着赵慈,微沉着脸问道,“我父亲因何而死,你或许没有数,但你父亲是怎么死的,你也不知道吗?莫非你以为你父亲死于叙州,是我下令杀害的,然后再假惺惺的给他树碑立传?”
赵阔撞石自尽后,韩谦最后还是将他安葬在龙牙山父亲的墓室旁,也令人立碑将赵阔侍奉韩家这些年以及人生最后阶段不计凶险劫尸运回叙州乃至殉死等事迹记录下来。
赵慈被韩谦训斥得面红耳赤。
沈鹏挥了挥手,示意他稍安勿躁,说道:“侯爷也知道这半年多来徐泗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对那边很多事情,我也不是很清楚,倘若侯爷真想将温氏族人劫持到棠邑来,予沈某五百精锐假扮梁军行事,或可一试,但沈某也并不能打保票,一定能成功,只能说是五五之数。”
“将人马直接交给你指挥,是不可能的,但会请你同行。眼下的形势,成功的机会能有五五之类,也是要值得一做了,”韩谦又跟韩东虎、王辙、奚发儿、郭却等人说道,“你们与沈将军拟定方案,要调用什么资源,军情参谋司全力配合你们。”
军情参谋司仅是有少量的护卫人马,只能从侍卫骑兵营抽调人手,但行动的安排还得是由军情参谋司主导,毕竟这不是一次常规的敌境穿插突袭作战。
“我们有七名暗桩被侯爷扣押,要是将他们带上,成功性可能会更高一些?”沈鹏淡定的说道。
韩谦看向王辙,他记得王辙有说起过这事,但没有放在心上。
“有两人伤重不冶,其他五人都关押在监牢中。”王辙说道。
韩谦朝沈鹏摊摊手,说道:“现在只能还给你五个人,此事若成,我会放你们离开。而等梁帝重归汴京之日,我也会派人将云和公主送回去。至于楚梁两国日后会否杀得血流成河,我韩谦都不至于会为难一个妇孺之辈。”
“但愿侯爷不要忘了今日之言。”沈鹏站起身来,拉着赵慈与韩东虎、王辙、奚发儿、郭却先行离开,商议确切可行的劫人方案。
让人将云和公义再送回监院,韩谦也示意冯缭、高绍、郭荣、赵无忌他们各自忙碌去,他走到书斋里,提起笔想写什么,但写了数字之后就半天都没能够再落笔。
王珺与奚荏走进来,探头看过来,见信函开头仅写了“温公暮桥”四字。
奚荏诧异的问道:“你要写信着韩东虎带给温暮桥?”
韩谦点点头,说道:“韩东虎、王辙他们带着人潜往徐州,穿插撤离都不是太难,最难办的是温氏族人会殊杀反抗,将是此行最大的凶险所在——而假扮梁军也应该瞒不过他们。我写这封信给温暮桥,或许能发挥一点作用。”
“温暮桥怎么会相信你宁可背负不孝的恶名,也要抛开当年的血仇,放他温氏族人一马?”奚荏问道,“他这辈子都挣扎在尔虞我诈之中,不惜甘为安宁宫的走狗鹰爪,怎么都不可能明白老大人的胸怀跟你做这番决定的心境吧?”
“不,”韩谦摇了摇头,说道,“温暮桥这样的人物,即便他们选择与安宁宫勾结,致大楚祸乱,又或者对我父亲这样的人满心不屑,但他们未必不明白,也未必不相信。就像王珺她父亲,早在金陵事变之初便是看清楚我父亲是怎样的人,才会借我父亲的手,将金陵事变的乱局揭开序幕来!”
韩谦站起来,从屋里取出一只檀木匣子,取出当年赵阔带回的血书,递给王珺说道:“这是我父亲当年临刑前留给我的血书。”
这是一副从割自袍襟、破指而写的血书,王珺她还是第一次见,接过来展开就见上书数行血字:“楚州旧事,积郁多年,辕刑在即,此生恍然眼前,真觉生死事小矣,吾儿勿以为念……”
韩谦说道:“我有心想叫韩东虎将这副血书也带去给温暮桥一阅,但就怕出什么意外,再也回不到我手里。”
这会儿听到文信与媛儿闯进院子叽叽喳喳嬉闹的声音,韩谦抬头看窗外,赵庭儿走进院子里来,他便暂时搁下笔,走到院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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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到夜深人静之时,郭却、韩东虎、王辙、沈鹏带着拟定好的潜袭方案等韩谦定夺。
温氏族人聚居地具体在那个位置,棠邑这边当然早就摸得一清二楚,但庄子内部情况,外人极难渗透进去,棠邑就不清楚了,沈鹏却是知道的。
温氏族人聚居地所在地的里长,便是承天司直接辖管的一名暗谍,早年潜伏在那里是负责监视司马氏的,之后就随手将温氏族人的封邑安排那里,一并监视起来。
当然,徐泗境内还有承天司的不少暗桩,一来事涉梁国机密,二来局势动荡,沈鹏不知道这些暗桩受到多大的冲击,此时只愿吐露跟可能与潜袭方案有关、需要站出来进行配合的几名暗桩,其他则要等人马潜入徐泗地区之后随机应变。
撤退方案也准备了三个,其中之一,便是从水军调派两艘三桅大船出海,潜行到海州东北部的海湾地区潜伏下来,倘若潜袭人马从南面摆脱不了司马氏的围捕,就只能考虑从徐州北部的山区往东、往海州东北部的沿海转移。
当然,最大的问题还是温氏族人可能会有殊死反抗。
他们不能在徐州境内滞留太久时间,要赶在敌援赶到之前,将温氏族人都生擒下来,难度太大,而带一堆死尸回来又将完全没有意义——那样的话,只会促使温博投向李知诰,然后找机会跟他们这边报仇血恨。
韩谦将整个下午才写就的信函及他父亲留下来的血书交给韩东虎贴身收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