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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单打量一下,雨果看到了好几个熟悉的名字,卡百利乐队(thecranberries)、绿日乐队(greenday)、恶臭合唱团(rancid)……这些在未来可都是耳熟能详的乐队名字;除此之外,还有一些类似于在汽车电影院(atthedrive-in)之类颇有些眼熟的洛杉矶当地乐队名字。可以看得出来,这是一场狂欢,而且规模还不小。
那群年轻人被雨果这充满幽默感的反击都软化了,最先开口的那个年轻人往前迈了两步,“所以,业余消遣?华尔街出身,玩玩车库音乐?”年轻人身型修长健美,就好像一只敏捷的豹子,小麦色的皮肤在阳光之下发出淡淡的光泽,肩膀上背着一个巨大的黑色袋子,从形状可以推测出不是吉他就是贝斯。年轻人透过自己黑色卷发的流海看向了雨果,带着一些若有似无的挑衅。
一句调侃被风吹到了后面那群年轻人耳朵里,又是一阵哄笑,有人就喊道,“佩佩,告诉他。他又不是条子。”
年轻人们回头看了过来,交头接耳说了几句话,然后开始低低笑了起来,其中一个人抬起下巴说到,“兄弟,我们可不跳芭蕾。”说完之后,周围的朋友们全部都哄堂大笑起来。
他们乐队的五名伙伴,除了自己的乐器之外,往往还需要把架子鼓拆散开来,其他四个人互相帮助,这样才能一起上路。然后大家在路上互相调侃互相戏谑着,背着沉重的乐器就好像苦行憎一样在大江南北行走,嘻嘻哈哈的笑声洒落一路。
雨果记得荣耀至死的主唱苏子男是这样回答的,“这不值得,我现在也后悔了。但我知道,没有经历过,我永远不会知道这一点,所以如果倒退到十年前,我依旧会做出一样的选择,然后站在十年后的位置上,再一次后悔。”如果他们按照世俗的安排,按部就班的生活,这十年时间也许可以建立起自己的一番事业,甚至过上不错的生活,但这样的生活却不一定代表幸福。
“华尔街?如果是真的那就太棒了。”雨果抬起了自己的右脚,将自己的板鞋展示给眼前年轻人看,华尔街的商务人士可不会选择这样一双运动鞋,而且以雨果如此年轻的岁数要想在华尔街打拼出一番事业,可没有那么容易。所以雨果就用这样最直接的讽刺给予了回击。“难道你不知道披头士也是玩摇滚的吗?”
所以,雨果怀念这样的时刻,和伙伴们兴奋而忐忑地站在街头,等待着路过的货车能够搭载一程,又或者是期待着晚上即将开始的演出,一方面担心着演出是否能够顺利完成,一方面又在期待着自己的音乐能够被更多人欣赏到。这种错杂的滋味,让人如此怀念。
其实洛杉矶这座城市里,音乐就在城市的脉搏里缓缓流淌,只是在此之前雨果一直没有机会接触而已,因为这个圈子是相对封闭的,没有门路的人就注定只能在外面打转,更不要说融入其中了。
其实那时候的生活是十分辛苦的,虽然没有到顾得了上顿顾不了下顿的程度,但微薄的收入却让他们始终在基本生活需求线上挣扎,这可以说是地下摇滚的现状,也可以说是梦想与现实的差距。可是这样的日子他们却十分享受,即使争吵即使打架即使沮丧,他们也一直没有放弃希望。
年轻人最后其实是在调侃刚才关于“警察”的笑话,但雨果却知道许多地下摇滚派对都是比较私密的,而且在这样的派对上往往会有许多未成年人,再加上酒精、毒品的混乱,所以警察十分喜欢突击检查——当然,前提是得到线报。所以他们会如此小心也是可以理解的。
转了两圈之后,雨果摊开双手耸了耸肩,“如果是这个的话,我想我应该重新考虑一下我今晚的计划。”
看着年轻人又重新聚集了起来,笑呵呵地彼此交谈着,雨果挥了挥手里的传单,扬声说了一句“谢谢”,然后这才把传单拿到了眼前打量起来。这张传单其实很简单,就是黑白的印刷体,正中间写着“阿尔酒吧(albar),1992年十二月二十三日,晚上八点”,然后围绕着这一行字体,周围密密麻麻地写着诸多歌手或者乐队的名字。
雨果笑呵呵地掀起了自己的风衣,“看,我没有把警徽和佩枪带出来。”
说难听一点,他们就是靠着一腔热血在活着,然后等待着一个未知的将来,也许是放弃梦想回归现实,也许是梦想成真一夜成名,谁也不知道结局是什么。正是在这个过程中,雨果明白了,不是所有梦想都能够成真,不是所有奋斗都能够结果,不是所有天才都能够成功。可即使如此,他们还是凭借这样的一腔热血,让荣耀至死经历了一个十年,从十五岁到二十五岁,这最璀璨的十年。
年轻人一直在讽刺雨果穿衬衫,像是商务人士,但事实上,许多英伦摇滚乐队都是穿衬衫系领带的,披头士就是其中代表之一。所以雨果就还击了一下,他又紧接着说到,“我没有像科特-柯本一样打扮,不代表我就什么都不懂,不是吗?”
不由地,雨果自己也笑了起来,因为他想起以前荣耀至死乐队伙伴们也是这样嘲笑别人的。不是他们太具有攻击性,而是地下音乐这个圈子一直不被主流所接受,甚至是被排斥、歧视的,这使得他们必须团结起来,否则随时都有可能被淹没在城市喧嚣的洪流之中。
年轻人连续两次攻击都被对方不卑不亢地顶了回来,而且还被对方反击了一回,看起来倒像是圈内人士,年轻人有些不太确定了,又再次上下打量起眼前这个打扮整洁的男人。雨果察觉到年轻人没有任何遮掩的视线,展开了双臂,坦然地说到,“我希望今晚的派对最好值得。”
“嘿,伙计们,晚上哪里有派对吗?”雨果扬起声音开口询问到,他的嗓音搭乘着海风和阳光吹送了过去,吸引了眼前这群年轻人的注意。
现在站在洛杉矶的街头,看着这些年轻人脸上欢快的喜悦,雨果嘴角的笑容不由就绽放了开来。他怀念这样的时刻,这和演员不同,演员是站在镜头面前饰演另外一个陌生角色的生活,体验着自己可能永远都不会触及的生活;但是歌手却是自己,完完全全属于自己的真实生活,每一阙旋律每一行歌词每一缕音符,都是发自内心深处的情感释放,这是最真实的自己,没有任何折扣。
雨果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打扮,他今天穿了一件白衬衫、黑色牛仔裤搭配一双黑色的高帮万斯滑板鞋,其实这样的打扮还是比较街头的,如果更换一件宽松的t恤,那就没有问题了。重点是雨果今天挑了一件相对正式一点的白色衬衫,外套也是一件长款风衣,的确比较像是进入音乐大厅欣赏歌剧或者芭蕾的高端人士——只是比较年轻一点而已。这样的打扮,和地下音乐扯不上任何关系。
看着眼前的这群年轻人,雨果想起了以前荣耀至死在打拼时的场景。他们需要到不同的城市进行走穴演出,由于自己没有交通工具,所以他们搭乘过绿皮火车,也和一车子家禽同行过,卡车货柜箱已经是十分优越的选择了,还曾经徒步行走了十五公里山路,当然,公路随机搭车也是常有的事儿。
当然,雨果一点都不专业,他和芭蕾八竿子打不着关系,所以看起来很是笨拙,动作更是滑稽得不行。所以,理所当然的,那群年轻人全部都捧腹大笑起来,那青春洋溢的笑声夹杂在呼啸而过的引擎声中,宛若清澈透明的浪花,撞击着沥青道路,一朵一朵绽放开来。
没有想到,今天雨果却意外得到了这样难得的机会,这让雨果颇有些兴奋,且不说看到那些熟悉的乐队是一件多么令人激动的事,单说重新融入当地摇滚圈子这件事,就足以让雨果跳跃起来了。
眼前这个叫做佩佩的年轻人终于没有忍住,笑容直接就绽放了开来,那来自于海岸线沙滩上明媚阳光的笑容从嘴角一直染到了眼底深处。年轻人低头从口袋里拿出了一张传单,犹豫了一下,递给了雨果,随口说到,“老家伙,希望晚上不要有突袭检查。”然后就利落地转身离开了。
青春只有一次,错过就没有了。即使站在二十五岁时后悔莫及,但回到十五岁时雨果还是会做出一样的选择,因为这就是青春,冲动、遗憾、肆意、后悔、不羁,缺一不可。
所以雨果没有还击回去,而是扬声回答到,“你们是说这个吗?”说完,雨果就踮起脚尖,笨拙地学着芭蕾舞的姿势,来了一个立转。
曾经有人这样质问过雨果,“这样值得吗?”其实同样的内容,每一名乐队成员的父母都说过,因为这在大部分人看来都是一件无法理解的事,追逐梦想不难理解,可是坚持了十年依旧一无所获却不肯放弃,这就是顽固不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