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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修坐在原地就这样放任泪水滑落,不断抽泣着。看着马修这样,修女海伦的泪水再也忍不住,一颗一颗地往外涌,“哦,马特……”她不得不闭上眼睛深呼吸了一下,这才有办法继续说下去,“有些伤痛只有上帝才能抚平,你做了一件很可怕的事,马特,很可怕的事……”修女海伦努力不让自己的泪水打乱节奏,强忍着内心的伤痛说到,“但现在你重拾尊严,没有人可以把它夺走。”修女海伦就这样看着马修那充满悔恨的脸庞,话语还没有来得及说完,泪水就再次滑落了下来,“马修-庞斯莱,你是上帝的孩子。”
“我自讨苦吃。”马修轻声对自己说到,然后抬起头看向了修女海伦,那双琥珀色的眸子里充满了痛苦和自我厌恶,“我是一个胆小鬼。”他拿起了匕首,剥开了自己从未展示过的伤口,鲜血淋淋地展现在了修女海伦面前,更是直接而残忍地展现在他自己面前。
“那你强|奸了她?”修女海伦的眸子里显现出了前所未有的神圣光芒,一步一步指引着马修走向了自我救赎的终点。
马修抬起头看了修女海伦一眼,眼神里的挣扎和痛苦显露无疑,“嗯?”修女海伦轻轻扬起了语调,“怎么了?”
坐在原地,马修紧紧咬着自己的牙齿,脸部肌肉因为牙齿太过用力而紧绷了起来,但他终究还是没有忍住,哭声就这样一点一点从齿缝之间溢了出来,即使他再努力,泪水也还是不听使唤地落了下来,“从来没有人说我是上帝的孩子,”马修哽咽着说到,但嘴角却漾起了灿烂的笑容,那笑容在泪水之中傲然盛开,“说我是混蛋的倒是数不胜数。”马修还不忘自我调侃一句,但笑声仅仅只持续了一瞬间,随即他就被自责所淹没,“我只是……只是希望我的死能够给他们的父母带来些许安慰……”
那深情而专注的眼神彻底击溃了马修的所有防线,“是的,女士。”然后他就开始哭泣了起来,泪水顺着眼眶缓缓滑落,他呜咽着说到,“昨晚关灯后我跪下来为他们祈祷……”一鼓作气地把话语说出来,把肺部里所有的空气都挤光,因为只有这样他才不会被自己的哭声所打断,“我从没有这样做过。”
马修浑身的温度都在一点一点消褪,就连血液都开始变得冰冷,他努力地大口呼吸着,却发现氧气似乎总是不够,然后身体开始变得疲倦,所有一切都放慢了速度,脑海里曾经以为模糊的画面逐渐变得清晰起来,支离破碎、杂乱无章,但却无比清晰。
“不,我没有,女士。”马修轻轻摇了摇头。
“我就让时间这样流逝了。”马修呆坐在原地,低头看着自己手上那冰冷的手铐,眼眶里还残留着没有擦拭干净的泪水,满脸充满了疲倦,“告诉妈我爱她,跟每个弟弟聊了一下……”马修试图回忆起电话的内容,但却发现他好像什么都没有说,电话就挂断了。
马修就这样承认了事实,他第一次坦诚了事实。修女海伦眼眶里不断打转的泪珠就这样滑落了下来,“还有霍普?”
回想起母亲的懦弱和孤苦,马修的声音不由就有些哽咽,“她不停地说‘这不是你的错,马特,这不是你的错,马特,这不是你的错……’”马修的声音就这样缓缓低了下去,仿佛母亲轻声哄孩子入睡的甜蜜声音。
马修却听到了修女海伦的话,他沉默了一会,情绪似乎平复了下来,然后徐徐说到,“那男孩……沃尔特……”
马修没有抬头,只是低声呢喃到,“我妈妈不停地说,‘都是维特洛的错’。她一直抱怨我搭上那家伙。”这原本是马修主张的理论,也是他一直坚持的说法,但此时此刻,马修的话语却充满了无力,他轻轻摇了摇头,弧度不大,但却透露着无比的坚定,“我不要她有这种想法。”
这句话说完之后,似乎消耗了马修所有的能量。所有的谎言在这一刻都被戳穿了,他试图欺骗全世界,但结果他只是在欺骗自己而已。他一直试图逃避真相,他一直试图为自己开脱,但内心深处的声音却在嘲笑着自己:你是个说谎者。
原来他的人生从头到尾就是一个笑话,没有人强迫他,这所有都是他自己的选择,只是因为他的胆小怯懦,他却把所有错误推到了别人身上。这个悲剧就是他自己一手酿造的。
“你愿意为他们的死亡负责?”修女海伦没有擦拭自己脸颊上的热泪,而是一动不动地看着马修,看着马修眼睛里的所有情绪,缓缓地引导着马修。
但很快马修就意识到,他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享受这样的呼吸了,他浑身乏力地依靠在铁窗旁,看着外面走廊里的挂钟。二十二分钟,他的生命还剩下最后二十二分钟,当一个人准确地知道自己生命还剩下多久时,那是一种什么感受?
电话终究挂断了,马修整个人都蜷缩在了一起,紧紧咬着自己的唇瓣,不让哭声溢出来,然后尝试着开始呼吸,冰冷的空气夹杂着深夜的萧索,一点一点灌进肺部里。马修这才再次感觉到了自己的生命气息,大口大口地呼吸着。
马修就这样平静地看着修女海伦,那双琥珀色眸子前所未有的清澈,没有了之前的暴戾、狡猾、挣扎和遮掩,把所有情绪毫无遗漏地展现了出来:悲伤和悔恨在内心深处掀起了惊涛骇浪,“我把他杀了。”
马修的声音在瑟瑟发抖着,他把脑袋深深地埋在自己的双手里,泪水彻底决堤,但他却强忍着自己的悲伤和悔恨,试图好好安慰在电话另一端已经泣不成声的母亲,但他却没有办法控制自己的声音,他就好像在秋雨之中飘零的梧桐树叶,竭尽全力想要抓住树干,但却身不由已,随时都会脱离大树,在风中飘舞,然后成为大地上的一片枯叶。
马修抬起头来,皱着眉头有些空洞地看了修女海伦一眼,“我讨厌说再见。”但视线随即有收了回来,仿佛只是在自言自语般,“我告诉他们如果可以的话,我宁愿在此前的那一刻和他们交谈……”马修一口气没有换过来,满脸的落寞和挣扎在嘴角纠缠。
想说的话有那么多,却又好像一句都想不起来了。
“怎么了,马特?怎么了?”修女海伦恳切地说到,那轻如蝉翼的话语却又带着无限的急切和真诚,因为她知道,留给马修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如果马修还是不愿意忏悔的话,他就没有办法得到救赎。
这个事实让马修的眼神里充满了痛苦和挣扎,但嘴角却露出了一抹嘲讽的笑容,那激烈的矛盾冲突让修女海伦全部看在眼里,滚烫的泪水就这样占满了眼眶。
修女海伦知道,她不应该同情马修,因为马修就是一个杀人凶手,但她却控制不了自己,当她从马修的眸子里看到那个弱小的灵魂在瑟瑟发抖时,她就知道,马修也需要被拯救,马修也需要被救赎,如果……如果有人愿意聆听马修,那么悲剧是不是就不会发生了?
这一刻,马修狠狠地撕开了自己的伤疤,让真相没有任何遮掩地摆在自己面前,这让马修无所适从,他感觉自己就好像全果地站在审判台上一般,但台下没有任何围观者,只有他自己。他自己的视线一动不动地注视着裸体的自己,那灼|热的视线仿佛在嘲笑他的狼狈和仓皇,也在同情他迟来的忏悔。
马修内心深处的巨石就这样滑落了下来,那种如释重负的畅快|感刹那间侵袭而来,他此刻是如此清晰地意识到他到底做了什么,他毁了两个家庭的生活,他也亲手毁了自己家庭的生活,泪水猛然向上涌,这让他的声音不由一哽,“是的,女士。”
“他比我野蛮,我只是……喝多了酒,试着逞威风,但我还是不行……我没有胆量反抗他。”马修轻声说到,就好像在陈述一个再简单不过的事实,但是他眼底的挣扎却泄露了他此刻内心的伤口正在不断拉扯着,“我告诉我妈,我是一个胆小鬼。”
“我爱你,妈妈;我爱你,妈妈……”
马修就这样坐在原地,像一个孩子般伤心地哭泣起来,他的身体因为害怕而瑟瑟发抖,那宛若受伤小兽般溢出的哭泣声参杂着痛苦、挣扎、悔恨和绝望,却因为他紧紧咬着自己的牙齿、仅仅抿着自己的唇瓣,琐碎地在冰冷的监狱里回荡着。
马修不得不努力抿着自己的唇瓣,才不让自己像个胆小鬼一样哭出声来,但泛红的眼眶却已经泄漏了他内心的恐惧和惶恐,还有悔恨。
虽然修女海伦只看得到马修的侧脸,甚至看不到马修的眼睛,但此时马修浑身上下却充满了错杂和纠结,仿佛监狱里昏暗的灯光又黯淡了一些。
马修抬起头,愧疚而胆怯地看着修女海伦那双诚恳的眸子,那双眼睛里饱含着真诚和热情,但马修有些不敢直视,视线慌乱地在移动着,“正如你所说,当时我可以离开的。”马修顿了顿,坚定地说到,“但我没有。”
“你妈很爱你,马特。”修女海伦几乎是用气音在说话,她唯恐打破了这一瞬间的宁静,也害怕击溃了马修内心的最后一道防线,她的眼里饱含着泪水,但却始终不忍心滑落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