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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明理的发言结束之后,韦秀山紧接着就发言,“我觉得这个问题我们应该多听听基层同志们的意见。现在基层同志们表态了,就以基层同志的意见为重吧。”
“警察局的单位批地,你为啥抓住不放?”司马平挑了一个问题来说。
“住在一个大院有什么不好呢?都是同样的工作,互相之间也能有个照应。”司马平说道。这倒不是劝说,而是要让朱长山顺着这话说下去。
基本的道理大家都清楚,交通厅厅长的选择是不出来说话,司马平也不想逼着交通厅出来说话。官场这种地方比较的是实力,承担的是责任。在没有下面沟通之前,就逼着交通厅出来承担责任,这也不现实。更不用说就在前一段,韦秀山一派刚发动起攻势,让司马平居于某种劣势。而且司马平还得罪了中央,至少是大家觉得司马平得罪了韦泽都督,除了铁杆之外,司马平的派系里面的心境也稍微受到了不少影响。
孙明理本人也不在乎交通厅有没有出来支持,他继续说了下去,“这些房子到底是卖给公安的同志,还是以出租的方式提供给公安的同志,我认为可以用出租的方式。如果这些同志愿意照顾家属,他们完全可以租距离家里近的房子,而不是非得按片划分。都放到市中心,看着距离哪里都近,其实不是如此。想什么都顾及到,那就什么都顾及不到!”
周正雄并没有因为这个称赞而感到高兴,既然被都督批评了,亲自上门向杨富贵道歉就变得很屈辱。毕竟周正雄为了一时冲动付出了太大代价,这个代价之大甚至让周正雄感觉他自己更像是受害的一方。
至少在司马平看来,这就是挟民意自重的那套。从工作路程,孩子上学,就医,爱人上班,家庭居住,诸多情况总结起来之后,孙明理最终总结为,“分散居住能让同志们根据自己的情况有所侧重,而且分散居住也能让大家根据自己的情况有一个调整的空间。在大院模式和分散居住模式中,大多数基层同志都支持分散。”
“我们现在就是大院的方式,事情很多。经常是一个区有行动,整个大院都受影响。同志们对此也不是没意见。可大家都是干这个的,有些话不好说。而且公检法的同志也未必就真的想都住一起。我们内部倾向于这个方案的同志不少。”政法委书记朱长山说的还算是含蓄。可司马平很清楚,所谓‘倾向于这个方案的同志不少’,真正的意思是支持这个方案的人很多,多到这个方案如果表决就能通过的地步。
可朱长山明显不支持这个观点,他叹口气,“就是因为大家都熟,住在一起事情才多。大家要是不熟,就没那么多事情了。”
两天后,韦秀山就接到了电报。拘留被释放的司马继已经上了火车,他老爹司马平专门派人去南京把司马继接上回来。只是想象一下这个场景,韦秀山就觉得很是开心。几天前在省委会议上,韦秀山把拘捕令的证明文件摆在了会议桌上,那时候司马平的脸色真心好看。白里透红,红中泛青,犹如不断变化的万花筒。
公检法系统也不是省委直接管理,而是相对独立的系统。就在司马平还得拿出一些精力去教训儿子,解决他儿子带来的不良影响的时候,一个消息就传到司马平这边。孙明理居然和人大勾结在一起,以人大的名义开了一个太原公安局的基层人员会议。
等周正雄离开之后,阮希浩拿出了一份厚厚的文件。这是韦秀山寄给阮希浩的东西,里面记录了这些年司马平等人在山西的行径。阮希浩翻看着内容,微微冷笑起来。司马平的做派实在是够生猛,山西的确比较贫瘠,但是以司马平为首的这帮人只知道和地方势力合作,始终没办法拿出大刀阔斧的气魄在山西全面推动政务。这种渣渣在阮希浩看来简直是光复军老兄弟的耻辱。
这话让周正雄打了个激灵,既然认为把经济弄糟是自己的责任,周正雄哪里还会想到向韦泽求助。求助等同于承认自己收拾不了烂摊子。以周正雄的性格来说是不可能承认这个问题。能向韦泽承认把经济弄糟,这已经是周正雄的极限。如果不向韦泽都督求助,向国务院求助更不可能。国务院已经把该拨的款子汇进了省委的专项账户,这些是政府工作会议上早就确定了的计划。周正雄可以因为身为革命功臣而不用鸟国务院的那帮人,但是这不等于他就可以随意向国务院随便要钱。
朱长山想了想,用沉稳的语气说道:“我觉得基层同志的想法也没错么。”
“我看到的规划里面,要把公安系统的住宅区建成一个大的住宅区,作为公安大院公安社区的方式。这个方式等于是把所有人都集中在市中心。市中心哪里有那么多的土地。然后就开始占道。人越多,对道路的要求就越宽。现在的设计是人越多,道路越窄。交通部门的同志也在这里,这么搞下去不就明着要让堵路。咱们交通部门来说说,是不是这么一个道理!”既然司马平拉公安系统,孙明理就先让交通部门在基本道理上表个态。
先下手为强,当孙明理通过人大直接沟通基层,没有准备的司马平就开始被动起来。到底怎么化解这个做法呢?是也去和基层们讨论一下?还是直接通过党委会议下令?司马平有些迟疑不决。而这种思考带来的烦躁感就全部发泄在他儿子司马继身上。扇耳光,皮带抽,用脚踹,即便是老婆看着司马平打得过份不得不出来拉住的时候,司马平还是指着儿子一通大骂。
司马平盯着朱长山看了一阵,这才问道:“老朱,你是什么态度。”
民朝自打实施了土地国有化政策之后,任何人都不再对土地拥有所有权,国家承认的只有土地使用权。这种变化导致很多事情在性质上就变成了国家和地方的问题,而不再是土地私有化时代民间的问题。国土局就是中央直属的部门,任何土地的使用和开发都是国土局管。国土局在大部分省份都是人嫌狗不待见的单位,能混到人嫌狗不待见,说明国土局的确大权在握。
“对这等事我们要自查,也要清查。光复军建立的这么多年里头,凡是殴打下属的都会严办。组织纪律不容破坏。”韦秀山说的轻松自在。
在韦秀山发言之后,司马平立刻出来发言,“有些困难看着严重,其实自己努力克服一下就行。我们的基层同志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娇气了?”
会议上孙明理拿出了他的那套想法,把公安局的基层同志忽悠的对他那套想法大感兴趣。据来汇报的同志讲,孙明理重点抨击市中心建立集中大院的想法,这个想法则是司马平最初认同的方案。本以为能把孙明理挡在省委会议上,没想到孙明理另辟蹊径,走基层路线。司马平可是被惊到了,一年多前,在中央的省级与部委斗争里头,李维斯就是利用人大这个组织跳开了省委联手猛攻国务院的手段,硬生生把问题给拉进了中央委员会。最终让局面发生了改变。而现在的山西的军队派们好像没有因此而对人大有意见,他们也开始利用人大来作为他们的助力。
“司马书记,我是支持你的。不过弄一个大院事情太多,分开之后就没这么多事情。该分开还是分开吧。”朱长山的态度也很明确。
这话一出,哪怕是朱长山的语气非常平和,省委里面司马平一系的人却宛如听到雷声,脸上忍不住浮现出震惊的表情。
“什么?”司马平的眼睛瞪了起来。
“各打五十大板么?”阮希浩听了周正雄转的话之后并没有讶异,没等周正雄多说什么,阮希浩继续说道:“老周,干得好。”
其实周正雄的问题阮希浩也知道一些,可是周正雄问题再多,也在湖北搞的有声有色。不管是土改还是城市建设,包括向中央讨要工厂所有权。以现在的局面来看,周正雄也暴露了自己的不足。可这种不足却不是那种什么都不干的人展现的不足。而山西那边据说二十几年来变化很有限,在司马平等人的管理下,在司马平的职权范围内,山西即便不能说毫无进展,可是和其他地区相比,变化小的可怜。仅仅是这点,就让阮希浩看到了把这厮掀下去的机会。
“老朱,这事情可不是没有商量过。你要变卦么?”司马平自然不肯让朱长山跳船,也许朱长山有很多问题要解决,可司马平绝不能让孙明理这么轻易获胜。孙明理蹦出来横插一杠子就把事情闹成,接下来又该是什么?自然是有样学样。韦秀山一派就会在每一件事上都横插一脚,掌握主动权。省委里面若是让韦秀山一派处处占据主导地位,司马平往哪里摆?
司马平也不想辩解太多,他一个人堂堂的省委书记根本不用为这种小事操行。下面的同志们自然会有自己的看法和选择,他只用表示一下与孙明理的对立关系就行。
“这么说的话,公安系统就不能买房了么?大家已经买下的房子怎么办?”司马平作为质疑者的时候水平不低,挑毛病谁不会呢。“而且光注意在公安系统工作的同志也不是个办法,他们的配偶很多不在公安系统工作,考虑公安系统的上班需求,他们的配偶上班就不需要考虑了么?”
“现在城市规划已经基本确定,各个小区的规模确定下来了。难道让警察同志住在一个集中的小区里面,在城西上班,却要住在城东么?别的单位我们暂且管不了,可城市规划之后,这些居住区本来就要分散。如果能在十五分钟到二十分钟内回到家里,这才是符合大家的生活习惯的方式。”孙明理说得从容,这些年的斗争也的确提升了他解决问题的能力。单纯的照本宣科解决不了问题,想解决问题就得真的去研究问题的本质。这种研究,这种提升,就需要真正下功夫,并且要和其他单位有很好的合作与研讨。
“中央来的文件里面通告批评了周正雄同志殴打下属的问题,针对咱们的同志,特别是领导同志,不管是谁,都不许对下属动手。这是纪律,不允许破坏的纪律。”韦秀山专门把此时拿出来讲。一来是这种事情本就是要通过案例表明中央的纪律,韦秀山自然要对此进行宣传。二来司马继这位公子哥喝了酒之后就闹事,韦秀山对此有自己的安排。
“不行!”司马平果断的否决了朱长山的意见。
充分发泄完不爽之后,司马平才算是轻松的回到书房考虑接下来的应对。解决的办法其实也比较简单,只要公检法系统的负责人坚决不接受孙明理的做法,这件事情就能解决。第二天司马平就把政法委书记朱长山叫到自己这里,“老朱,你觉得孙明理的那个住宅方案怎么样?”
“我的想法是这样,在临近警察局的小区里面建立公共住房,我不建议买,而是建议租的方式。让警察局的同志可以根据自己的需要来调整。毕竟现在人员调动比较多,不能工作调动之后就再买一套房子吧。”孙明理提出了自己的意见。
不管司马平怎么想,孙明理还是继续他的基层之旅,根本没有回到省委来讨论此事。今天开个会,明天开个会,走遍了整个太原市公安系统,几乎和所有公安系统的同志,包括基层民警都召开了居住问题的基层会议之后,孙明理带着一份厚厚的报告书在省委里面要求发言。
上次会议上引发这个话题的令狐光脑袋差点低到了桌子下面,最后不得不用蚊子哼般的声音说:“我们会暂时对司马继同志进行停职。”
见孙明理居然接招了,司马平心中暗喜。政务哪里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千头万绪,变化又这么快,想做到让大家都满意非常困难。国土局之所以能搞到人嫌狗不待见,就是因为国土局绝大多数时间都是以否定者的身份出现的,不管前面到底费了多少功夫讨论,国土局一句话就能把前面的辛苦全面抹煞。谁都不会喜欢这等人。
只要朱长山一句“我觉得不行”,司马平就可以放心了。他已经提出过集中居住的方案,接下来按照这个方案走就行。没想到朱长山迟疑片刻,居然说了一句“我觉得这个方案也行。”
本以为韦秀山也就是靠抓机会打击司马平,没想到第二天国土局局长就拿出一件事来撂在了省委会议上,“山西小煤窑开采猖獗,违章侵占道路的批文很多人都敢批。这等事情不能再犯。”
“能解决就好。你这样的人最让人放心,比那帮只知道拍马屁的家伙可靠的多。”阮希浩也没多想,随口就说道。他所指的拍马屁的家伙无疑是指追随部委的那些省级干部。
交通厅的厅长相对中立一些,听孙明理这么一讲,他的脸色就不那么好看,所有交通部心中的典范就是南京城。700万人口的巨大城市维持了一个还算能勉强不拥堵的交通水平,对于任何交通部门来说都是必须去学习的对象。南京城在几个中心地区就对道路有非常严格的要求,人流量与道路通行能力要求很严。除了路宽之外还有高架桥,高架桥还要有交通分流的计算。民朝大学数学系就业形势喜人,就是因为韦泽都督对此有要求。反正山西交通厅的同志到了南京学习的时候,那些复杂的数学模型让他们犹如看天书般的痛苦。即便是数学模型看不懂,道路越宽,通行速度越高,这也是起码的道理。对于孙明理的点将,属于司马平一系的交通厅不愿意出来说话。
虽然觉得都督若是肯帮忙,就能解决自己的问题。但是周正雄转念一想,这等事情还是不要向都督开口更好。“我自己能解决!”周正雄用还算有气势的语气表达着自己对自己的信心。
孙明理到山西上任快十年了,斗争经验十分丰富。司马平随便一个动作,他大概就能明白里头的弯弯绕。讲警察局不过是拉拢同伴的普通手段。若是孙明理不顾一切的要求“贯彻政策”,那就等于先得罪了警察系统。除非警察系统已经站到了司马平那边,否则警察和背后的公检法系统就没有理由去支持有损他们利益的行动。
然而事情的发展出乎司马平的想象之外,接下来的几天里头,不管是孙明理的国土局,还是韦秀山的省政府系统居然都启动起来。围绕着这个太原公安系统的住房问题,他们频繁的拜访公检法系统,与急着盖房的公安系统座谈,开会。一副真的要干事的姿态。
平素里谈组织纪律怎么都轮不到韦秀山说话,学习光复党文件的时候是书记带头。现在省长这个党委副书记带头学习光复党文件,司马平心中的不忿是越来越强烈。
山西国土局局长孙明理秉承了国土局的一贯传承,在实力派大佬司马平和他的一众部下眼中就是这么一个可恶的角色。有土斯有财,所有财富的基础都是土地与海洋。国土局的决定了财富的根本,又不属于省里的部众,经济问题上绕不过国土局。孙明理发炮之后,司马平就敏锐的感受到事情根本没有结束,而是继续进行。
只是此事不干也不行,他已经向都督承诺过去道歉,如果去都没去就走人,接下来的日子只会更难过。情绪不高,听阮希浩说话的时候就漫不经心。直到阮希浩问了一句,“老周,你有没有向都督请求点帮助?”
朱长山看来有些迟疑,不过迟疑一阵之后他还是说道:“司马书记,我其实住哪里都行。可同志们的意见我也不能不听听吧。”
别的省委领导们倒没什么,这不过是家常便饭而已。而政法委书记朱长山的脸色却变得难看起来。而司马平倒没注意到这些,他问朱长山,“朱书记觉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