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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子陵糊涂起来,弄不清楚石青璇究竟是为他开脱,抑或要将他卷入漩涡。
今回轮到徐子陵如堕迷雾中,大惑不解。
风声疾至。
扮成岳山模样的徐子陵,负手大摇大摆的踏上登庙的山路。
说罢迳往靠门的一角,贴墙挨坐。
徐子陵暗忖是时候了,就在对方双脚触地的同一刹那,猛地起立,与尤鸟倦针锋相对的四目交投,哑声笑道:“尤小鬼终于肯来丢人现眼吗?”
石青璇一声轻喝,登时把所有人的注意扯到她身上去。
石青璇淡淡道:“贵客既临,何不入庙一晤,石之轩和碧秀心之女石青璇在此恭候四位前辈法驾。”
徐子陵听得目瞪口呆,不是奇怪天下间竟有像尤鸟倦这种人,而是不解为何金环真被人这般摆布侮辱,仍能甘然受落。
凭直觉观之,婠婠的年龄该在双十之间。
对于自己这份洞察力,徐子陵也吃了一惊,这确是以前梦想不到的进步。
石青璇却置若罔闻,依然是那么闲雅平静的姿态。
金环真色变道:“尤老大你今天是怎么搅的,区区一个丁大帝都收拾不了?”
徐子陵没有丝毫犹豫,跨过门槛,踏进庙内。
徐子陵深吸一口气,拾级登阶。
然后所有交手的声音像骤然发生时那么突兀的消敛。
旁人有甚么话好说的。
从她的音韵里,他清楚感到石青璇是一位真正的淑女,似是平凡的音韵,却是无比的动人,没有丝毫做作地温柔的挖掘和抚拂着每个人内心深藏的痛苦,不受时空和感情的区限。
徐子陵定神一看,只见一位长发垂腰的女子,正背对着他燃亮佛台上供奉菩萨的一盏油灯。
他早浑忘即将遇上的危险,抱着寻幽探胜的闲逸心情,依循林路小桥,漫游其中。
徐子陵恍然大悟,难怪金环真杀不掉周老叹,皆因两人在演戏给尤鸟倦和丁九重看,目的自是希望尤鸟倦和丁九重斗个两败俱伤。这些邪人的尔虞我诈,确非常人所能想像。
庙顶破开一个大洞,随着木碎瓦屑,尤鸟倦从天而降,落在金环真和石青璇间的位置,利如鹰隼的目光直射徐子陵。
啾啾鬼声却不住消退,直至彻底沉寂下来,只馀仍是温柔地充盈于天地令人耳不暇给的箫音。
窄路忽地开阔,在斜阳夕照下,一弯山溪在密密层层、挺拔粗壮的楠树林中蜿蜒而来,潺潺流动。最动人处是林木间有三条小巧又造型各异的小木桥,互为对衬,各倚一角,形成一个三角形的小桥组合空间,罩在通往寺庙的唯一林间通路处。
赫然是丁九重充满嘲弄的声音。
金环真耸肩道:“老娘怕了他嘛!若惹得两个人夹攻我一个,你又见死不救,那时我岂非自寻死路,老娘才犯不着为你这么做。”
阴恻恻的笑声从门外远处传过来道:“好笑啊好笑!尤鸟儿不如易名作‘惊弓之鸟’,因为你的小胆儿早在二十年前给宋缺吓破。否则怎会厚颜至此,给人喊打喊杀,仍要把头缩到龟壳内去?”
这四个邪门之极的凶人的出现,使他深切体会到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这两句话的含意。也令他有耳目一新的感觉。
徐子陵本不明白为何自己看不到她的容颜表情,却仍能清晰无误地感觉到她的情绪,经过思索和反省后,始悉然悟到自己是从她背影微妙的动静,掌握到她内心的情况。包括她在衣服下肌肉和血脉那些常人难察的动静反应。
山路斜斜深进山中,穿过另一座密林后,是近百级石阶,直指庙门。
徐子陵不待尤鸟倦作出反应,冷笑道:“小妹你不是亦毫无长进吗?”
金环真挨入他怀里,嗲声嗲气道:“比那晚的星空更要美哩!”
另一边近门处是“媚娘子”金环真,此时披头散发,脸色苍白,显是在适才交手时吃了暗亏。
尤鸟倦的声音到了庙顶上,厉嘶道:“为甚么不肯?”
徐子陵此时始知有‘天刀’宋缺牵涉到这件事内,难怪以尤鸟倦那么厉害可怕的魔功,仍如此畏首畏尾。
就是谁才是祝玉妍和岳山生的女儿。
石青璇又幽幽轻叹,不知从何处取出一枝竹箫,放到嘴边,却没有吹奏出任何声音。
那就似忽然到达修罗地府,成千上万的惨死鬼,正来向你索命,魅影幢幢,杀机暗蕴。
她始终没转过身来,幽幽浅叹。似是再没有兴趣去管徐子陵的行止。
头顶帝冕的丁九重出现大门处,脸无表情地盯着徐子陵,淡淡道:“外敌当前,我们是否应先解决敌人,才轮到算自家人的恩怨?”
声音由远而近,周老叹垂着两手,大踏步走进庙来,直抵金环真身旁,全无顾忌的探手搂紧她的小蛮腰,视尤鸟倦如无物,还透过庙顶那破洞,仰观夜空,油然道:“看!今晚的天空就像二十年前那晚的天空般星光灿烂。”
石青璇仍是背着各人没有丝毫动静,彷似背后发生的事,与她没有半点关系。
徐子陵完全浑忘了她吹奏的技巧,至乎音韵组成的章句;而只着力在每一个从竹管的震汤发出来的鸣响。
一个愿打,一个愿捱。
夕阳的馀晖终于消失在寺外远方地平的远处,佛台上的一点光芒成了这暗黑天地唯一的光明,映得石青璇更孤高超然,难以测度。
石青璇仍是神态闲雅,从容自若道:“想不到二十年前名列邪门八大高手之一的‘倒行逆施’尤鸟倦是如此胆小和浅薄之徒,只徒逞口舌之快,却无胆登堂入室,是否顾忌这位偶然路经的前辈呢?”
山路一转,前方赫然出现另一小亭,建于危崖边缘处,面对着山外广阔无尽的空间和落日雄壮的美景,教人胸襟怀抱从幽深扩展至似与宇宙并行不悖的境界。
徐子陵心中亦翻起千重巨浪,因为他首次亲历以音破音的超凡绝技,得益之大,实难以尽述。
“子陵!”凄厉的叫声响彻徐子陵耳鼓内。
石青璇柔声道:“前辈武功虽然高明,却非我等待的人。若只是偶然路过,听得箫音寻来,那晚辈要奉劝前辈立即远离,否则将卷入毫无必要的江湖恩怨里。”
若非他挑选偏僻的荒野,今趟也不会有这么刺|激奇特的遇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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