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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丝毫不让地迎上徐子陵的目光,亦露惊异神色,显示出高明的眼力。
透过宋缺的说话更深入了解他与梵清惠的分歧后,他再没法弄清楚谁对谁错的问题。大家各自有其立场和见地,不但是思想之争,更是地域之争。
宋金刚从地上持刀跳起,脸色转白,倒抽一口凉气道:“可达志!”
徐子陵苦笑道:“你不是第一天认识我,该知我不会坐看这种不公平的事。”
他六名手下人人抢着起立并掣出兵器,均慢上几步,如对方乘势追击,几可肯定在宋金刚被斩杀前,他们连对方衫尾都沾不上。
徐子陵听得心情更是沉重,宋金刚从突厥部逃出来,掌握到颉利、突利的第一手情报,绝非虚言。观乎梁师都使儿子向海沙帮买江南火器,便知魔门和突厥人正部署对付李世民的大阴谋,李世民若被害死,塞外大军立即入侵,在战略上高明至极。宋金刚的说话更坚定他见李世民的决心,且是刻不容缓。
可达志洒然道:“是其他人又如何?顶多赔个礼。唉!事实上是我发现狼尸,削割的手法是塞上人的习惯,又嗅到狼肉香气,所以猜到宋兄是在馆内进食。”
风雪呼呼狂吹,从屋外卷入,渐复原状的炉火虽仍是明灭飘闪,已大大改善驿馆内的能见度。
这三个月的冰封期必须好好利用,以最凌厉的军事手段把南方诸地置于他的全面控制之下,他要以行动证明给所有反对他的人看,没有人能阻止他少帅寇仲。
造化弄人,莫过于此。
假若宁道奇败北,当然一切如旧进行,这场决战只是统一天下之路上的插曲;如宋缺落败身亡,那寇仲将没有任何退路,只能秉承宋缺的遗志,完成宋缺的梦想,义无反顾。
寇仲曾分别和两人交过手,却完全没法分辨谁高谁低,他们均像深不可测的渊海,无从捉摸把握其深浅。
想到这里,他的脑筋灵活起来,反覆设想思考不同可能性下最有利他统一大业的进退部署。
可达志目光落到徐子陵处,冷然道:“为敌为友,子陵一言可决。”
寇仲想到很多事情,还想到种种可能性,最后得出一个他自己也暗吃一惊的结论,就是他必须以绝对的冷静去应付宋缺一旦败北所带来的危机,作出精确和有效率的安排,而不可感情用事,让负面的情绪掩盖理智。
徐子陵怀疑的道:“你真不会再寻宋兄和他的兄弟算账?”
宋金刚道:“能在此和徐兄、阴兄共享狼肉,是老天爷对我的特别恩宠,柏壁大败后,我和定扬可汗被李世民派兵穷追猛打,守不住太原,惟有退往塞外投靠颉利,那知却中了赵德言的奸谋。”定扬可汗就是刘武周,宋金刚的主子。
宋金刚冷哼道:“我在这里,有本事就来取我性命!”
徐子陵心中涌起早知如此,何必当初的感慨,赵德言说不定是由颉利在背后指使,因为刘武周和宋金刚失去被利用的价值,再不宜留在世上。若公然处决两人,会令其他依附突厥的汉人心离,故采此手段。
说罢取起包袱,与手下没入门外的风雪去。一代豪雄,竟落得如此下场,教人感叹。
宋缺此战,实是吉凶难料。
众人围着烤炉重新坐好,徐子陵和阴显鹤分坐宋金刚左右,介绍过阴显鹤,众人轮流以利刃割下狼肉,边嚼边谈。
寇仲深切感受到无论战局结果如何,决战后的中原形势将永不会回复原先那样子。
那人抽刀往大门方向退开,来去如箭,抵大门后如钉子般立定,微晃一下。
可达志不悦道:“你不是第一天认识我,可达志何曾说过话又不算数的。”
秦之后汉朝的长治久安,隋之后的中土会否享有同样的幸运?
徐子陵正要道谢,心中警兆忽现,低喝道:“有人!”
无独有偶,秦皇赢政结束春秋战国的长期分裂,国势盛极一时,却仅传一代而亡;隋文帝杨坚令魏晋南北朝的乱局重归一统,也是经两代土崩瓦解。这样的巧合是历史的宿命?还是思想、文化差异下强要求同的必然后果?
他必须把最后的胜利放在最重要的位置,因为他再非与徐子陵闯南荡北的小混子,而是融合宋家军后的少帅大军的最高领导人,他所犯的错误会为追随他的人和少帅军治内的百姓带来灾难性的可怕后果。
那一身英气的硬朗汉子长身而起,抱拳回敬道:“兄台神态样貌,令在下想起一个人,敢问高姓大名。”
宋金刚肃容道:“徐兄不念旧恶,对金刚没有半句损言,金刚非常感激。现今塞外形势吃紧,塞外诸族在颉利和突利的牵头下,结成联盟,以讨李渊助寇仲为漂亮口号,正秘密集结军力,准备大举南侵。另一方面则由赵德言透过长安魔门势力,尽力安抚李渊和李建成,据说李渊对塞外联军的事仍懵然不觉,形势非常不妙。”
徐子陵向可达志道:“宋兄的事是早前闲聊时得宋兄倾告,理该属实,他在这方面说谎有什么意思呢?照我看,贵大汗是怪宋兄使他损折大批将士,故心生杀意……”
徐子陵心头一阵温暖,可是想起或有一天,要和可达志决战沙场,不由感慨万千。
阴显鹤不解道:“你怎晓得驿馆内有宋兄在?而非其他人?”
另一人道:“全赖宋帅想出金蝉蜕壳之计,以一位死去兄弟穿上他的衣服,弄糊他的脸孔,赵德言始肯收兵回去。”
以徐子陵的修为,也为之心中大懔。
徐子陵摇头叹道:“这只是赵德言从中弄鬼,假传贵大汗旨意,着他们返中原招集旧部,你们大汗给他蒙混了哩!”
大雪仍是铺天盖地的撒下来,木筏铺上数寸积雪,大大增加筏身的重量,累得寇仲要多次清理。
宋金刚再叹一日气道:“我们是否很愚蠢。”
那人横刀而立,厉喝道:“子陵勿要干涉,这是我们突厥人和宋金刚间的事,子陵若仍当我是朋友,请立即离开。”
其他人唯他马首是瞻,均以目光征询他的意向,待他发令。
气劲交击,发出爆炸般的激响。
宋金刚道:“实不相瞒,北方再无我宋金刚容身之所,所以想住江南投靠与我们一向有密切关系的萧铣,岂知回中原后,始知形势大变,宋缺兵出岭南助少帅争天下,几可肯定长江南北早晚尽归少帅军,所以打消投萧铣之意,看中巴蜀远离中原争霸的核心,希望找得个风光明媚的隐避处终老,再不问世事。”
宋金刚道:“问题在颉利颇看得起我宋金刚,故令赵德言生出顾忌,遂向定扬可汗进言,谎称颉利希望我们重返上谷、马邑,招集旧部,部署对唐军的反击。岂知我们依言率众回中原途上,赵德言竟向颉利称我们意图谋反。为此我们被金狼军追击,定扬可汗当场身死,近千兄弟无一幸免,仅我们七人成功逃出。”
可达志笑道:“还有剩下的狼肉,可祭我的五脏庙。”
“啪”!
在白茫茫的风雪里,伊水两岸变成模糊不清的轮廓,不论木筏如何在河面抛掷颠簸,宋缺仍坐得稳如泰山,不晃半下。
可达志道:“我们拜的是狼神,饿起来人都可以吃,何况是畜牲?坐下再说罢,我很回味在龙泉与你们并肩作战的日子哩!”
寇仲在筏尾摇橹,目光落在面向前方河道盘膝打坐、雄峙如山的宋缺背影,雪花落到他头上半尺许处,立即似被某种神秘莫测的力量牵引般,自然而然避过他飘飞一旁,没半团落在他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