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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叫天颓然道:“我正是不想过这种每天都要心惊胆跳、提防敌人袭击的生活。”
郝长亨坐在当地最著名的酒家,洞庭楼楼上临街的桌子,目光投往街上的人车往来,却是视而不见,正为尹清雅的事烦恼苦思。
胡叫天叹道:“现在的边荒集再非以前的边荒集,荒人已团结一致,我们要对付大江帮,等若与整个边荒集为敌,再不像以前般容易。”
刘裕心忖敌人赞成的,当然要反对。自己孤身回京口,目标明显,顿成高手如陈公公等的刺杀目标,还是留在广陵隐妥点。
郝长亨很想说几句安慰他的话,可是想起自己亦是荒人的手下败将,且输得不明不白,窝囊至极点,豪言壮语立即卡在咽喉处吐不出来,只好为他斟满另一杯酒。
刘牢之欣然道:“在这样的情况下,更应由小裕去负责这项朝廷派下来的重任,以示小裕对朝廷确是忠心耿耿。”
巴陵城。
郝长亨苦笑道:“天下间还有安乐的处所吗?”
一眼看去,论军阶,最低级的正是刘裕。
刘裕心中感激,何无忌是刘的外甥,关系密切,该比其它将领更清楚刘牢之的心意,在这等情况下仍来提醒自己,非常够朋友。
表面看来,他比孙无终更体恤刘裕的情况。
刘裕颇有任人宰割的无奈感觉,更清楚只要说错一句话,让刘牢之拿到把柄,可治自己造反的死罪,谁也不敢为自己说半句好话。正容道:“我敢对天立誓,什么一箭沉隐龙,正是火石天降时这两句话,完全是信口雌黄。隐龙确是被火箭烧毁沉没,但却是在被围攻的情况下。两件事确是在同一晚发生,但是否在同一时间则只有老天爷晓得。两句歌谣出自荒人卓狂生之口,目的是令荒人团结在一起,是一种激励人心的策略。岂知传到边荒外便变成另一回事。”
昨天他办了个郊野游猎会,邀请了十多个当地的年轻俊彦参加,这些儿郎来自附近郡县,不是出身于本土的世家大族,便是富商巨贾的儿子,其中不乏文武全材者,经他精心挑选,各种人物都有,几敢肯定尹清雅能看得上眼,只要她对任何一个生出好感,他便可以推波助澜,撮合他们,好完成聂天还吩咐下来的重任。
孙无终、刘毅和何无忌三人登时色变,朝廷由司马道子所控,如把刘裕交给司马道子,与送羊入虎口有何分别?刘裕肯定不能活命。
刘裕暗叫不妙时,门官唱道:“副将刘裕到。”
刘裕则心中大骂,如此岂非硬逼自己脱离北府军,逃往边荒集当逃兵吗?实在太卑鄙了。
竺谦之道:“正是这个畜牲,此人残忍好杀,但武功高强,据传其擅使铁棍,从未遇过敌手。我本来亦不太相信他如此厉害,可是王式名列『九品高手』榜上,排名仅次于王国宝之后,据目击者言,只是几个照面便被焦烈武收拾了。由此可见此人的武技,已到了出神入化的境界。”
刘牢之回归主座,意气飞扬的道:“小裕立下大功,令我北府兵威名更盛,除了晋职外,我还要好好奖赏他,各位有何高见?”
刘牢之终现出奸险的笑意,道:“谦之会详细告诉小裕有关贼寇的情况。事不宜迟,小裕你明早必须起行。”
刘裕来到统领府大堂门外,大感愕然,问道:“刘爷竟要在大堂见我吗?”
刘裕由副将高升至带兵正将,连跳两级。正将也有高低之分,在北府兵里,正将级的人马达三十多人,只有高级的正将才可领兵出征。
刘裕被刘牢之的热情弄个措手不及,胡里胡涂的站直虎躯,一时不知该要如何反应。
刘裕心叫“来了”,这肯定不是什么好差使,只恨自己没有拒绝的资格。忙道:“请统领大人赐示。”
他的预测只对了一半,俊彦们见到尹清雅便如蜜蜂见到蜜糖,个个争相对她大献殷勤,岂知她完全不为所动,不到半天便意兴索然,喊闷离开。弄得他非常尴尬,难以交代。
果然刘牢之的心腹高素道:“刘大人经过连场大战,长途奔波,已是非常疲倦。我认为该让刘大人好好休息一段日子,乘机衣锦还乡,与亲人欢聚。这该是最好的奖赏,我也巴不得有这机会哩!”
孙无终忍不住道:“现在南方谣言满天飞,把小裕和边荒的天降神石硬扯到一起,已大招朝廷之忌,琅琊王怎肯重用小裕呢?”
孙无终一震道:“刘爷指的是否『恶龙王』焦烈武和他那群海贼?”
这番话给足刘牢之面子,又不亢不卑,甚为得体,即使刘牢之恨不得把他立即处斩,一时仍难降罪于他。
只有刘裕明白刘牢之是另有对付他的手段,故大卖人情,使北府兵诸将领误以为他对刘裕爱护有加,将来纵是刘裕出了岔子,也没人怀疑与他有关。
刘裕心忖刘牢之这招高明得出乎他意料之外。他本猜刘牢之会在较保密的地方,例如书斋又或内堂见他,而绝不会是在大堂般公开的场所。刘牢之又在玩手段了,他要显示给所有人看,自己是他一手捧出来的,什么立军令状收复边荒集是他的用人之术,好令自己能创出奇迹,事实上他并非针对自己,反对自己爱护有加,诸如此类。
刘裕听到自己答道:“多谢统领大人提携。”
正容道:“帮主已有周详计划对付大江帮,只要杀死江文清,大江帮将会溃灭。”
何无忌侧靠过来,低声道:“逆来顺受。”
刘牢之叹道:“我也有想过这个问题,可是天师军已全面发动攻势,实难再抽调人手。”
刘牢之道:“近两年沿海出现了一批凶残的海盗,到处杀人放火、奸淫|妇女,干尽令人发指的坏事。但因这批海盗来去如风,神出鬼没,官兵一直没法奈他们的何,还吃了几次大亏,折损严重。上个月朝廷派去负责剿匪的大将王式,更被海盗割掉首级,只余无头尸运返建康,震动朝野。所以皇上颁下圣旨,要我在北府军内挑选能人,代替王式。”
刘牢之喝道:“赐座!”
众将同声哄笑纷纷称善。
刘裕朗声道:“孙爷放心,刘裕必可完成任务,把焦烈武的人头献上朝廷。”
郝长亨明白他说的是实情,却知绝不可以附和他,更添他心中的恐惧。自成功击杀江海流后,胡叫天一直郁郁寡欢,可知作卧底叛徒的滋味绝不好过。
此计既可把自己调离北府兵的权力核心,又可陷害他于劣境与海盗相斗,干不出成绩则可治自己办事不力之罪,且直接由朝廷出手,而刘牢之则可推个一乾二净,还有甚比这更划算的。
胡叫天道:“那便要看我的福分,我有点难以向帮主启齿,希望长亨为我在帮主面前说几句好话,达成我的心愿。”
刘裕对孙无终甘冒开罪刘牢之之险,提出这个建议,心中一阵感动,同时也知道刘牢之绝不会放自己到谢琰处去,事情不会如斯简单。
胡叫天默默干了杯中酒,沉声道:“荒人收复了边荒集。”
胡叫天目光投往杯内的美酒,一字一字的缓缓道:“我今年四十三岁,过往几年都在江海流的手下办事,对那种生活已非常厌倦,现在只希望能找个山明水秀的小镇,宁静地渡过余生,什么事都不想去管,把一切忘掉。”
郝长亨心中苦笑,暗忖自己正为此事心烦。点头道:“他确曾来过,且差点不能脱身。”
他心知刘牢之怎都不会让他得到谢琰的庇废,索性抱着天掉下来当被盖的态度,看他有什么对付自己的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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