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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裕在天亮前,登上刘牢之安排送他往盐城的战船,他呆坐船尾处,瞧着广陵被抛在后方。
刘裕暗呼老天爷,王式好好歹歹也是建康军内有头有脸的将领,有一定的军事经验,否则司马道子不会委他以讨贼重任,而此人本身更是武功高强,又有一支正规军,然而尽管有如此优势,配合地方官府的人力物力,却一个照面便全军覆没,由此可见焦烈武绝非寻常海盗,而是有智有勇,长于组织军事行动的野心家。老手是低估了他。
刘裕听得大为心动。所谓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任他三头六臂、智比天高,可是只身单刀,与纵横海上的巨盗对敌,只是个笑话。可是如有像老手般熟悉该区域情况的操船高手相助,势必是完全不同的两回事。
刘裕叹道:“刘牢之极可能找你们来作我的陪死鬼。”
风帆顺流往大江驶去,刘裕心中一片茫然,对于能否重返广陵,他没有丝毫的把握。刘牢之这招非常高明,一句话把他置于绝地,不但今他陷于沿海巨盗的死亡威胁下,更令他成为各方要杀他的人的明显目标。
接着压低声音道:“今次我可以接到这个差事,是争取来的,孔老大、孙爷和一众兄弟也有份在暗中出力。”
他从没想过自己的鼻子叮以变得如此灵敏,不由想起狗儿的嗅觉,大概就是这样子。又想起方鸿生。
卢循点头道:“此人确是难得的人才,不但一派高手风范,且气魄慑人,是大将之材。”
老手道:“我一直有为孔老大暗中办事,我们北府兵的战船到哪里去都方便点,等闲没人敢来惹我们。早在我送你们到边荒集去后,孔老大便找我问清楚情况,还大赞刘爷和燕爷够英雄,天不怕地不怕。”
老手道:“安公在世时,根本不会出现这种情况、可是司马道子掌权后,便征沿海郡县的壮丁组成乐属军,以加强建康兵力,弄至生产荒废,无力抗贼。原来焦烈武手下只有几个喽啰,这两年间却扩展至近二千人,全是司马道子这狗贼一手造成。”
刘裕道:“你认识刘牢之的亲兵里一个叫陈义功的人吗?”
今早当他晓得刘牢之派专船送他到盐城,已心中起疑。因为如让他孤骑单身上路,凭他探敌测敌的本领,只要舍下马儿,专找山路林区走,再来多些敌人也无法截着他,只有走水路,才会成为明确的攻击目标。
古怪的事发生了,体内的真气竟气随意转,聚集到鼻子的经脉去,麦米的气味似是立即转浓,扑鼻而至。最奇妙是香气不但丰富起来,还似可以区分层次,其中一种带点涩味的香气,并不是来自麦米本身,只是附在麦米上。
刘裕想了半晌,现出一丝笑容。道:“现在我的肚子饿得咕咕乱叫。到统领府后我不敢吃任何东西,只从后院的井打了两杓水来喝,有甚可以医肚子的?”
刘裕拍拍老手肩头,心神却飞到盐城去。
老手再坐下去,乐意的道:“只要我晓得的,都会告诉刘爷。”
卢循道:“是我亲自送他上船的。唉!天师变了很多,偏我又没法具体的说出他究竟在什么地方变了。”
得刘裕苜肯,老手大感兴奋,道:“在大江上,即使聂天还亲来,都拦不住我。不要小看我这艘小战船,孔老大曾真金白银拿了十多两黄金来改装,船身特厚,船头船尾都是铁铸的。我出身于造船的世家,对战船最熟悉。”
卢循步入大堂,徐道覆正吩咐手下有关占领会稽后的诸般事宜。卢循不敢打扰他,负手在一角静候。
老手又道:“我们可推说是焦烈武封锁大江出海的水口,令我们没法回航,刘牢之也难降罪于我。”
老手颓然道:“只有这么去想,心里可以舒服些儿。”
刘裕心叫好险,暗抹一把冷汗时,老手捧着一碗麦米来了。
老手道:“我是故意不让刘爷见到我,以免招人怀疑。船开了便没有顾忌,船上这班兄弟都是追随我多年的人,可以信任。唉!千千小姐和小诗姐……”
稍顿续道:“现在你还有个选择,就是靠岸让我登陆,然后返广陵复命,把一切全推在我身上,指是我坚持离船,你没法阻止,如此没有人可以怪责你。”
只有他清楚自己绝非什么真命天子。
问道:“焦烈武究竟是何方神圣,竟连王式也死于他手上?”
老手坚决的摇头道:“我老手早在答应此行时,已和众兄弟商量过,决定把性命交托在刘爷手上。我现在更下决心,不但要把刘爷送往盐城去,还要留下来与刘爷并肩作战,为民除害。”
老手来到他面前,欣然道:“难得刘爷还记得我,当日我驾舟送刘爷、燕爷和千千小姐到边荒集丈,想不到今天又送刘爷到盐城赴任。嘿!我本身姓张,老手是兄弟抬举我的绰号。”
问道:“盐城的情况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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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道覆点头道:“天师仍是智慧超凡,算无遗策,此实为最佳的战略。”
老手愤然道:“际此用人之时,统领却硬把你调去盐城当太守,作无兵之帅,大家都替你不值。”
刘裕忍不住问道:“孔老大怎晓得我认识你?”
此计最绝的地方,是自己信任老手,不但相信老手不会害自己,更信任老手在北府兵水师里称冠的操舟本领。在正常的情况下,在茫茫大江上,根本没有人能拦截老手。
老手道:“焦烈武本属东吴望族,被北方迁来的世族排挤,弄得家破人亡,愤而入海为寇。自少年时代开始他便有武名,善使长棍,生性嗜杀,所到处鸡犬不留。他的战略是模仿聂天还,官兵势大,他便避往海上荒岛,然后觑机突袭,弄得官军畏之如虎,只要听到他进攻的号角声,便闻声四散。现在沿海的防御力形同虚设,谁到那里去与送羊入虎口全无分别。”
放下了碗,望向双目射出敬服之色的老手。
边说边在他身旁坐下来。
徐道覆像怕人听见似的压低声音道:“天师回翁州了吗?”
刘裕道:“这批米粮不用查也知道被人做了手脚,用的且是慢性毒药,要连续吃上两、三天后才生效,令人难以觉察,你去倒一碗出来给我看吧!”
老手低声道:“还有一件事未曾告诉刘爷,孔老大在船上放下一个铁箱子,请刘爷亲自扭断锁头看个究竟,照我看肯定是孔老大送给刘爷花用的军费。”
刘裕道:“他自称是刘牢之亲兵团十个小队长之一。”
刘裕大感惭愧,却晓得就算否认,仍不能改变半了点儿这种深植人心的定见,只好照单全收,默认了事。回到正题道:“盐城方面现况如何?”
老手嗤之以鼻道:“王式像大多数世家子弟般,自视过高,若他学懂躲在高墙之内,也不会这么容易被人宰掉。可是他却当自己是另一个玄帅,恃着从建康随他来一支三千人的部队,主动出击,却被焦烈武以假消息诱他进剿,步入陷阱后惨遭伏击,弄至全军覆没,自身也不保。现在各郡的官府只敢躲在城内,对城外的事不闻不问。唉!刘牢之派刘爷你去讨贼,又不派人助你,摆明是要你去送死。”
刘裕沉吟片刻,道:“其它城池又如何?”
老手愕然道:“刘牢之亲兵团的十个队长我全都认识,却没有一个是姓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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