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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淑庄缓缓别过头来,打量他片刻,眉头浅皱的道:“你并不是真的好色。对吗?”
李淑庄淡然自若道:“道兄是遇虑了,奴家是个坚强的人,烦恼归烦恼,却不能影响我的心情。人总要在适当的时候放松自己,又或放纵一下,才能取得平衡。我是不容易放弃的人,不论形势对我如何不利,我都不会轻易认输。我扯得太远哩!来!让我看看道兄的丹方是如何的超卓不凡。”
屠奉三目光投往酒杯内晶亮的酒液,丹散已无影无踪,与美酒浑融如一,心中却在盘算向她透露真相的后果,对刚下的决定又犹豫起来。
屠奉三心呼厉害,李淑庄不愧在青楼见尽世情的人,对男性心理有深到的掌握,故任他千算万算,也算不到会在这些地方露出破绽。不过他是老江湖,自有一套应付的方法。冷笑道:“夫人爱怎么想便怎么想,现在我只想知道一件事,夫人是否仍有意思和我作交易?”
李淑庄没有向他望去,喃喃道:“你这是关心我吗?”
屠奉三恰如其份的露出不悦之色,断然道:“一个子儿都不能减。想想二十四条丹方可为你带来多庞大的利润,便知我的价钱在相对下非常便宜。”
华衣丽服的打扮,更突显她某一种难以形容的气质,令人倍受吸引想去亲近她,但又不敢冒犯放肆,怕遭她鄙视。屠奉三更晓得她的危险性,知她是有致命毒刺的怒放鲜花,集美丽和死亡于一体。
屠奉三心叫救命,李淑庄的确是老江湖,竟想出此计,要自己一起和她试服丹散,如果是毒药,他便要作她的陪葬品。
李淑庄再叹一口气。
天才晓得任青媞会否计算错误,一颗丹丸便足可夺去他和李淑庄的两条小命?更令他犹豫的,是李淑庄把丹散溶在酒里服用,保证连任青媞也不知以此法服食,会否增加丹丸的毒力。
李淑庄若无其事的把丹丸以另一手轻轻拈起,逐一放在两个空酒杯里,道:“我爱把丹散和酒一起服用,如此会更快见效。”
到屠奉三在石桌另一边坐下,李淑庄才往他瞧去,对他的突然出现没有露出半点讶色,像大家早约定了似的。尤令人诡异的是桌面不但有壶酒,且有两份饮酒的器皿,像是特为屠奉三而设的。
屠奉三当然不会把心中的想法说出来,不解的道:“夫人既然这么讨厌我,为何又说舍不得让我走呢?是否要出手留人。”
李淑庄举起酒壶,把酒注进放了丹散的杯子去,神情专注,姿态优美,若不知她的底细,此刻横看竖看,都看不出她或许是建康最危险的女人。
任屠奉三事前如何猜想,心理如何准备充足,也没想过与李淑庄会扯到这种话题上,登时涌起古怪的滋味。苦笑道:“夫人是我最后一个赚大钱的机会,我当然关心我交易的对手哩!更担心着会不会把小命赔进去。”
屠奉三感到头皮在发麻着。
此时天色随夕阳的引退,暗黑下来,眉痕的新月,现身在浮云的间缝里。
屠奉三拿起酒杯,心中暗叹,听李淑庄的语气,她是不接受急流勇退的指令,而会一直撑下去,直至桓玄溃败的一刻,才肯服输。
屠奉三不自禁地心痒起来,旋又把欲|火硬压下去。同时心中奇怪,自年少初恋的惨痛经历后,他对美女已是心如止水,练就一副铁石心肠,只有纪千千能令他心动,但那种感觉是仰慕之情远大于爱欲之念,但不知如何,这危险的魔门之女,却能触动他深心中密藏的某种情绪,令他心中涟漪荡漾。
屠奉三再次从她眼中寻到一闪而逝的鄙夷神色。心中奇怪,难道专以色相诱人者,最看不起好色的人吗?压下心中波动的情绪,屠奉三沉声道:“夫人你好!”
屠奉三愕然以对,不是故作讶异,而是真的想破脑袋也想不通。
屠奉三登上小岗,心忖她不在淮月楼打点生意、招呼宾客,却到这裹来呆坐,又不用婢女贴身伺候,显然是心事重重,想独自思量。
屠奉三差点想立即撤退,此女轻描淡写的几句话,实有无比的挑逗性和诱惑力,配合她平静的神情,对他生出强烈的冲击。以媚术论,李淑庄绝不在任青堤之下。
当经过多年的部署和经营,李淑庄成为建康最有影响力的人之一,但随着桓玄的胡作非为,她辛苦建立的基础被桓玄逐一砸掉,换过任何再坚强的人,也会生出心灰意冷之心,怀疑自己是不是正作着最劳而无功的蠢事,而李淑庄正陷于这种恶劣的情况。
李淑庄道:“如果我不想和你交易,说半句话也嫌多。我只要求价钱由我来定,因为我希望可以立即完成交易,以免夜长梦多,变得你和我最后都一无所得。”
她甚至会怀疑其门派的多年努力,到底所为何来?既然控制建康高门已变成没有意义的事,那还为何要付出大批的金子,以换取他的二十四条丹方呢?
屠奉三生出危机的感觉,如自己也变成另一个人,抛开了对她的戒心,说不定会为她所乘,那便真是栽倒家,阴沟裹翻船,冤枉至极了。
在夕照下,李淑庄的倩影出现在屠奉三的眼前。
屠奉三淡淡道:“任后的事,从不到我去管,我亦管不着。”
李淑庄讶然朝他望去,秀眉轻蹙道:“道兄为何不说话?”
屠奉三乏言以对。
屠奉三忍不住问道:“夫人是不是遇上不如意的事呢?上回我见夫人,与今次比较,便像两个不同的人般。究竟是什么一回事呢?”
目下的李淑庄肯定处于情绪的低谷,可是当她从低谷走出来时,会回复斗志和信心,如果自己向她透露真相,那后果实在难以预料。
他这番话并不是乱说的,而是任青堤告诉他的,可让他能恰当的冒充服惯药的人。
现在该怎么办呢?
李淑庄目光离开他,投往长流不休的秦淮河,漫不经意的道:“任后是不是身在建康?”
屠奉三胡涂起来,更颇有失去主动的危机感,皱眉道:“夫人尚未依我的丹方制法,把丹散炼出来吗?”
李淑庄神色静如止水,凝神看着他道:“你的确不是好色的人,还似心中隐藏着很多不可告人的秘密。像刚才听到有可能在今晚得到奴家的身体,眼神仍没有丝毫变化。关道兄告诉我吧!你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
叹道:“我关长春虽然爱女色,但更爱自己的小命。当我赶来建康时,确有财色兼收的心,可是见识过夫人的手段后,我不得不重新思量自己的想法,是否愚不可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