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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裕满怀感触的道:“我很痛苦,真的很痛苦。如果不是没有时间去想东想西,我怕我真会发疯。”
燕飞道:“自玄帅看中你的那天开始,你便失去了选择的自由。我明白你的心境,但只要你想想南方百姓的祸福,全系于你身上,那受什么苦都是值得的。”
刘裕道:“你明白我的心情吗?当上皇帝又如何?我永不能得回淡真。我本以为那是永远不能弥补的遗憾。可是当我拥着锺秀的一刻,我生出拥着淡真的滋味。那感觉是没法形容的。为何我会这样,我是不是不知自量呢?”
接着狠狠道:“我要桓玄死前多受点苦,尝遍朝不保夕的流亡滋味。”
燕飞叹道:“你该明白孙小姐心病的源头,那也像你心中的创伤般,是没法缝补的。生老病死,人生便是如此,只是时间的问题。你必须坚强的面对任何情况,因为你已成为南方百姓最后的希望,千千万万民众未来的福祉,全掌握在你的手上。”
今次的伏击,他们经过精心的计算,对附近的地势环境,下了一番研究的工夫。选取的时间也很精准,敌人于午前起行,从江乘出发,到这里走了近三十里路,正准备扎营休息,再无力对抗养精蓄锐的突袭部队。
魏泳之答道:“除了和建康关系密切的高门外,其它人都采观望的态度。对我们发出讨伐桓玄的檄文,大多数人都认为既合情合理,亦充满诚意,令他们对我们的疑忌大减。”
卓狂生尚未弄清楚是什么一回事时,高彦已跳下马来,还硬扯着姚猛下马,就那么挟持着姚猛往路旁人堆挤进去,登时惹起一阵混乱,幸好群众注意力全集中在尹清雅身上。
屠奉三皱眉道:“这将是我们和桓玄最后一场决战,刘帅万勿掉以轻心。”
刘裕淡淡道:“桓玄要走,便任由他走吧!他可以逃到什么地方去呢?以逆流攻顺流,这个险不值得我们去冒,也没有这个必要。”
屠奉三望往覆舟山的方向,满怀感触的道:“因为他已嗅到失败的气味,不但失去了信心,且比任何人都更爱惜自己的小命。桓玄呵!你想不到会有今日吧!”
屠奉三叹道:“桓玄是要逃走哩!”
两湖军高举的不但有本帮的旗帜,还有赶夜制成的北府兵旗帜,显示他们再不只是地方的势力,而是忠于刘裕的部队,对稳定人心即收立竿见影的奇效。
燕飞有感而发的道:“那是因为淡真在你心中造成的伤痕太深刻了。相信我,干掉桓玄后,你的感觉会好得多。好好的去爱护文清,她会是个好妻子。当她为你生下白白胖胖的儿子,一切会改变过来。人是不能永远活在沉痛的记忆中,那不但会摧毁你,还会摧毁爱你的人。任青媞的事你也不用内疚,因为你并非平常人,你肩负的是汉族未来的命运,在这大前题下,个人的一点牺牲并不算什么。”
大江南岸,黄昏。
燕飞凝望他好半晌,道:“因为对你来说,锺秀等于另一个淡真,且在某一程度上,犯禁的感觉更强烈,因为当安公和玄帅在世时,锺秀的确是建康的天之骄女,身分地位比淡真更显赫,所以打破禁忌的滋味更无与伦比。对吗?”
伟大的建康都城,已在一天马程的范围内。
刘裕沉着的问道:“建康情况如何?”
刘裕轻松的道:“今晚如何?”
魏泳之欣然道:“据建康传来的消息,桓玄已派桓谦及游击将军何澹之,进驻覆舟山东北的东陵城,后将军卡范之,则负责指挥覆舟山的守军,两军总兵力约二万人,仍有和我们一拼之力。”
刘裕惨然道:“问题在我并不觉得是牺牲,我不但迷恋青的肉体、她的风情,还沉迷于她对我的爱,这使我更感内疚。”
答道:“当他们误以为我们是从这方向攻击时,已后悔莫及。”
屠奉三道:“绝对不敢。敌方的主事者当然是桓谦,我清楚桓谦是怎样的一个人,他绝不敢主动来攻。”
当“小白雁”尹清雅领队入城,城民夹道欢迎,为她喝采欢呼。
魏泳之道:“很奇怪!桓玄把兵力和船队集中在石头城,可是如果我们从覆舟山进入建康,石头城将难起作用。”
刘裕暴喝一声,策马冲下小岗,燕飞紧随其后。
在手下面前,刘裕必须装出英明神武的模样,以掩饰其脆弱的一面。可是对着燕飞,他却不用隐瞒,可尽泄心中情。
姚猛发了呆的看着路旁情绪高涨的人群,双目忽然放光。卓狂生顾着向另一边的民众挥手,没有留意,却被正左顾右盼的高彦察觉,循姚猛的目光瞧去,登时眼前一亮。
当第一线曙光出现在巴陵城外的天边,整座城池已落入两湖帮手上。
高彦、卓狂生和姚猛等拥着尹清雅策马入城,颇有陪着“公主”出巡的奇异感觉。看得出尹清雅在两湖一带的百姓心中,肯定享有金枝玉叶的公主地位。
燕飞道:“事实上你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在干什么,每一步都显示出你深谋远虑,且每一步都没有犯错,眼前的成就是你为自己争取回来的。”
刘裕倏地起立,向后方打出手号,守候在岗下的传讯兵,立即把他的命令传往后方。
燕飞明白他的心情。
宋悲风提出他最关心的问题,道:“我们何时进军覆舟山?”
在刘裕和燕飞的领头下,五百精骑街过疏林,前方火光处处,官道旁的丛林多处起火焚烧,在火光掩映下,敌方部队已告不支,队不成队,阵不成阵,而屠奉三的部队则四处冲杀,杀得敌人四散溃逃,再无反击之力。
刘裕目光投往里许外的官道,听着隐传过来的马嘶声,道:“那是最沉重的负担,我再不是为自己活着,我的一举一动,每一句说话,都要考虑所带来的后果和影响。我多么希望干掉桓玄后,能随你去与慕容垂作生死决战,然后回到边荒集去,过醉生梦死的生活,过那只有今夕,没有明天的生活。”
高彦拍了卓狂生一记,道:“给我和小猛看管马儿。”
燕飞心生感慨,这时的刘裕,和昨晚向他倾诉心事的刘裕,活像两个不同的人。而这正是刘裕的特点,当面对敌人,他便变成精明厉害、冷静沉着的统帅,个人烦恼,再不能对他生出影响。
刘裕叹道:“早于玄帅提拔我之前,我便有命运再不属于我的感觉。还记得我们在汝阴城的相遇吗?由那一刻开始,我便注定要走上这条没有得掉头的路。老天爷真残忍,为何让我遇上淡真呢?”
燕飞道:“是否快了点呢?”
宋悲风也道:“只要击溃覆舟山的楚军,我们便可直入建康,取桓玄之命。”
刘裕喝道:“是时候了!”
何无忌等收拾残局,趁手下处理战场之际,刘裕、燕飞、屠奉三、宋悲风、孔老大、魏泳之和刘毅等七人,策马登上罗落桥西面一个小丘之上,遥眺建康的方向。
刘裕双目内伤情无奈的神色一扫而空,取代的是凌厉锐利的眼神,道:“敌人的主力大军经已起行,且戒心不大,故只分两路行军,或许因先锋军没有遇上阻截,故误以为前路畅通。”
至此楚军再无力反击,江乘军弃城而逃,刘裕进军建康之路终于廓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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