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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命运之手【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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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穆之道:“桓温的改革,主要在编订户籍上。由咸康土断,到桓温土断,其间二十多年,北方流民不断迁来南方,特别是北方在残暴的石虎统治期间,南下的流民更多,朝廷须设置侨郡以安置流民,再加上大族豪强的兼并和自耕农破产逃亡,以前编订的户籍再不切合实际。桓温的改革,就是重新编定户籍,把逃户流民纳入户籍,如此便可大幅增加朝廷的税收。”

刘裕胡涂起来,大惑不解道:“先生刚才不是说过度田税米是比较公平的做法,为何安公却反其道而行?”

接着话题一转道:“告诉我,你是否相信命运的存在呢?”

刘穆之沉声道:“最大的分别,就是当大人手刃桓玄之时,南方的兵权将尽人大人之手,谁敢反对你,大人便手下不留情,这是唯一令南方由乱归治的办法。从历史观之,任何政策的推行,必须有强大的实力作后盾。我不是要大人做什么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的事。谁不合作吗?可革掉他的官职,只有当反对的人胆敢犯上造反,才正之以法。际此不稳定的时期,大人绝不可以退缩,只有以铁腕治国,方是明智之举。”

此时盆谷内灯火黯淡,大部份人在房子或营帐内好梦正浓,只有数队守夜的巡兵,于各关键位置放哨。

刘裕愕然道:“我们昨天刚提及土断,到现在我仍弄不清楚是什么一回事,只知道牵涉到世家豪强的根本利益,亦是他们害怕我的一个主因,在现在的时势下推行这种大改革,会否过于仓卒呢?”

向雨田道:“我们还须防敌人一手,只宜在明晚方采取行动,否则如敌人每天都对警报陷阱作例行检查,我们的突袭行动便告完蛋。”

刘穆之又道:“安公另一德政,是指定只有现役的军人可免税,其它一概人等,包括有免税权的王公官贵都要纳税,一视同仁。”

刘穆之道:“此正代表安公是务实的政治家,他的政治目标是要增加税收,以建立一个新的兵团,故针对时敝,施行新政。”

刘穆之拈须微笑道:“请让我先向大人解释清楚土断的内容。自晋室立国江左,曾推行多次土断,最著名的有咸和土断、咸康土断、桓温的土断和安公的土断。所谓土断,是征税的方法,而与上断唇齿相依的就是编制户籍。”

自第一天认识向雨田,燕飞便晓得向雨田这种说话的风格,会从一个话题扯到另一个完全与先前谈论的没有任何关连的话题去。他的脑子像装满非常人所能想象,稀奇古怪的念头,对平常人没留心的事,充满了猎奇探索的兴致。

燕飞生出不寒而栗的感觉,眼前所有存在的事物,究竟是何苦来哉!

向雨田欣然道:“正合我意。走吧!”

燕飞皱眉道:“向兄究竟想说明什么道理呢?”

燕飞点头道:“是狗儿的吠叫声,如果我们硬闯下去,未至谷地,肯定先瞒不过狗儿的灵觉。”

燕飞道:“如果崔宏所说无误,水气会在晚上大量积众,尤于此春浓湿重之时,到天明时雾气会在谷内聚而不散,大幅减弱狗儿的警觉性,只要我们手脚够快,加上姬大少的厉害毒火器,该可完成任务。”

燕飞点头道:“的确如此!现在我们是否应离开这里,找个地方好好睡一觉,作个忘掉一切的好梦呢?”

向雨田道:“假如我们破空而去,是否能逃出命运的控制呢?又或许什么洞天福地,仍只是命运的一部分?”

刘裕点头道:“我开始有点头绪哩!对!这比说任何话,更明确显示我是秉承安公和玄帅的改革。”

刘穆之欣然接令。

从近五十丈的高处看下去,房舍像一个个的大盒子,与圆形的营帐合成一幅奇怪和不规则的图案,或聚或散,在夜空下一片宁静,让人嗅不到半点战争的气息。

东北面传来水瀑之声,一道溪流蜿蜒流过雾乡,朝西南流去,确为进可攻退可守的福地。如非崔宏想出从后突袭雾乡之计,只要龙城军团撤回盆地内,便可稳如泰山,守个坚如铁桶。

雾乡四面山峰耸立对峙,只西面有出口,连接着被燕人开阔了的山道,直通往山下的北丘。

向雨田道:“龙城军团身经百战,只要有喘一口气的时间,便可以奋起反击,那时吃亏的将是我们。”

稍顿续道:“度田税米本为最公平的税法,可是理想和现实却有很大的距离,在门阀专政的制度下,度田税米根本没法推行,兼且度田税米手续繁复,逃税容易,而按口税米却手续简单,容易推行。”

刘裕点头道:“我开始明白了,土地户籍的政策,正是统治的基础,若这方面做不好,朝廷的收入将出现问题。桓温接着便是安公,为何仍有土断的需要呢?户籍的变化该不太大。”

刘裕愕然道:“我又不明白了。”

燕飞感到遍体生寒,向雨田说的是最虚无缥渺的事,但却隐含令人没法反驳的至理。如果没有遇上明瑶,他或许不会到边荒集去;如果没有高彦一意要见纪千千,他与纪千千也无缘无份;如果不是因谢安离开建康,纪千千亦不会到边荒去。眼前的情况,确由无数的“如果”串连而成。

刘裕清早起来,刘穆之来求见,刘裕遂邀他一起进早膳。

刘穆之道:“我们立即雷厉风行的推行新一轮的上断。”

刘穆之欣然道:“正是如此。在咸和五年以前,田租是继承前晋按丁征收的制度,每丁谷四斗。可是这种按丁收租的制度并不公平,因其不分贫富,对大地主当然最有利,但对无地和地少的贫民不利。故而在咸和五年,朝廷颁令改按丁收税为度田税米,田租按亩收税,土地多的自然要多缴税,土地少缴税少,这度田税米的税制,大抵袭用至安公主政的时候。”

刘穆之微笑道:“我正是希望有人会站出来反对大人。”

刘穆之道:“安公的土断,与以前最大的分别,就是既非按丁税米,也不是度田税米,而是按口税米,每口二斗米。”

刘穆之道:“多谢大人关怀。昨夜我小睡一个时辰后,惊醒过来,愈想目前的情况,愈生出危机四伏的感觉,幸好想到破解之法,且是一石数鸟之计。”

燕飞沉吟片晌,叹道:“我对是否有命运这回事,一向没有理会的兴趣,因为晓得纵想破脑袋也想不通。不过那天在长安街头,看着明瑶掀帘向我露出如花玉容,还风情万种的向我作出勾魂摄魄的笑容,事后回想起来,这种巧合确是玄之又玄,似乎冥冥中真有命运存在着,否则如何去解释呢?”

刘裕叹道:“经先生解说,我比之以前更明白安公的高瞻远瞩,没有他,就没有淝水的胜利。”

燕飞苦笑道:“这种事我们最好不要去想,再想只是自寻烦恼,我给你说得胡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