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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葵说到“婚约”二字,月娥便立刻想到了“容卿”,只不过那容卿竟是何人?却尚未知晓。小葵便说道:“娘子非京城之人,自不知道……其实婢子是下人,外头的事情,多也是听别人说的,也只因跟咱们这府上有关联,所以大家说得多,也就记住了。——大公子先前的确是有过婚约,那人家却非等闲,乃是天下有名的名士楼翰林家。”
月娥听到此处,目光一动,喃喃说道:“楼翰林?”便看向手上那本书,记得方才曾见过东炎批了一语,说道“宁公不如楼公”,难道就是此人?便说道:“嗯,往下呢?”
小葵又说道:“是呢,这楼翰林当初是探花郎出身,据说博学多才,名满天下,人品出众,膝下有一双儿女……”
月娥心头一跳,说道:“一双儿女?却叫什么?”小葵说道:“小姐的闺名唤作楼容玉,公子的名儿……我只记得叫什么良玉……或者玉良。”
月娥听到小葵说“楼容玉”,便立刻联想到东炎所提的“容卿”,然而听到后面,却脱口问道:“什么?小公子叫什么?”
小葵见她急着问,就说道:“婢子并没有说那公子是小的,怎么娘子也知道?的确是一对儿姐弟两个,虽然婢子都没有见过,但人人称赞是一双玉人,小公子名啊?叫良玉……对了,是楼良玉。小姐叫楼容玉。容玉,良玉,嗯,正是这两个了。”
月娥怔了好一会儿,心头只想:“大概,是巧合罢……”心怦怦跳,小葵见她面色不对,便问道:“娘子,怎么了?”
月娥镇定了下心神,说道:“没,你继续说,既然如此……大公子同他……那个容玉小姐,是什么时候定亲的呢?”
小葵见问,便说道:“这件事说来,却是当时一桩佳话,是大公子出外之时,巧遇楼翰林,两人都是才子,楼翰林厉害,大公子自然也不差,他们两个相见,竟然十分的投契,日后,楼翰林便时常请大公子去自府上,楼翰林也曾来过咱们府上……一来二去,不知大公子怎地就见了那楼小姐,楼翰林又喜欢大公子,便做主,许下了这门亲事。”
月娥只觉的自己的心都快要跳出,便问道:“既然婚事定了,那现在大公子为何仍旧只身一人?”
小葵说道:“娘子别急,且听我说,两个的婚事定了之后,一个月后,京内发生了一件大事,这可当真是天不从人愿!竟然是肃王谋反……当时皇上大怒之下,下令彻查,没想到查来查去,竟然查到了楼翰林头上,……当时已经捉了很多人在牢内,大理寺派人去翰林府捉拿之时,却发现楼翰林一家已经逃走,无影无踪……此事便成了悬案,至今为止,那楼翰林一家是生是死,还不知晓呢,而大公子的婚事,也被耽搁了……”
月娥听得木木登登的,一时忘记了怎么反应,只觉头皮发麻,阵阵寒意。而小葵说到这里,也有些叹息,说道:“真是可怜,当时的大公子,跟此时可不同,婢子还记得,当年大公子并不似现在如此严厉,平常都是温和对人,然而自出了这件事,大公子便常年不笑……又因为有人经常私底下说这件事,大公子还狠狠地病了一场,十几天爬不起床,夫人因此而下令,府内不许谈论楼家往事。”
小葵说完,才又看月娥,见她兀自愣愣的,就说道:“娘子,你明白了么?就是这么一回事的。其实这几天也有些人来提亲,大公子都也推了,夫人虽然不说,其实也很伤神,奴婢悄悄想,想必大公子心底还惦记着当年的楼家小姐罢了。……这些不过是奴婢自己胡思乱想,娘子听听也就罢了。”
小葵说完了,室内一派寂静,只有烛光一闪一闪的跳动,映的月娥脸上阴晴不定,片刻,月娥才又出声,问道:“小葵,那你可知道,那楼家……离京之时,楼家两姐弟,各有多大?”小葵闻言皱眉,苦苦思索,说道:“这个婢子实在也不太清楚,隔了太多年……只隐约记得,楼家小姐比大公子要小上几岁,如今……,若是还在人世,那大概也是十八九岁的光景罢。”
月娥心头一震。小葵说道:“娘子怎地对这些格外感兴趣?”
月娥眼皮乱跳,只好做若无其事之状,微微而笑,说道:“无事闲谈而已,好了,你回去歇着罢。”小葵见状,便行了个礼,果然就出去了。
小葵走后,月娥才伸手,轻轻捂住胸口,几乎俯身倒下。一瞬间心乱如麻,目光木木盯着手上那本书,心头只想:“怎会如此,那楼翰林一家,偏生这么巧居然是姐弟两个,偏生这么巧小良的名字也有个良,偏生这么巧我跟那楼小姐年纪相近,偏生又这么巧……当日大公子对着我,叫“容卿”!”
月娥一时又记起当日在王家之时,姚良同自己说过的话,“倘若不是那场变故,姐姐也是公侯夫人”,当时她还并不在意,然而如今想来,却字字都对上,这楼翰林家,也是因为“肃王”而遭殃……
月娥忽地心惊肉跳:倘若她所想没有差,那么,这姚月娘的真身,应该就是那楼容玉,也就是谢东炎口中的“容卿”,同样也是那跟谢东炎定过亲之人!
月娥想通了这个,胆战心惊。急忙下地,倒了杯半凉不凉的水喝了口,又呆呆想道:“怪道小良当日说,父亲临死遗命,不许上京,原来果然竟是为了避祸。然而我现在委身谢敬安,……倘若谢东炎知道我便是楼容玉,不知会如何?”
月娥想到这里,便明白当日她初次到谢府,在门口巧遇谢东炎之时,东炎那般惊愕却是为何。然而后来他一再又见自己,所表现的种种,似乎是他并不认为自己就是楼容玉……
月娥站在桌边想了会儿,重新回到床上,咬着手指想道:“假若谢东炎知道我是那个楼容玉,不知会是怎样反应?他既然性子严谨,又是朝廷命官,将我擒拿归案,或者也说不定,但他对楼容玉深情款款……”
月娥想来想去,东炎起初惊诧于她的容貌同楼容玉相同,看他的表现,大概还以为她就是楼容玉,只不过……谢东炎是何等犀利谨慎之人,他当日爱慕楼容玉之极,虽然一时为相同的面孔迷惑,但一颦一笑,一举一动之间,自然就会认得,姚月娥,并非昔日的楼容玉……
所以谢东炎才会冷淡非凡,且屡屡针对她,一来,是因为他不喜她同楼容玉相似的面貌,大概是因由心结在内;二来,却是憎恨她此刻的身份,而这种憎恨,却又十分微妙。
谢东炎传她去书房,第一回是无意相救,第二回是想揭穿她的底细,这两回碰面,月娥同他交谈之中,能看出东炎望着自己之时,眼中明显的厌恶憎恨。
究竟东炎为何憎恨自己,只是因为谢敬安为她所“迷”呢,还是因为她“长着”一张跟楼容玉一样的脸,所以才叫他……如此反常?
月娥想了半夜,终于抱着书沉沉睡去,次日清晨起来,还未睁眼,就听到有人低低叹了声,说道:“怎么还压着书?这手臂都压坏了。”听声音,却是敬安。
月娥察觉他要去扯那两本书,便急忙睁眼,说道:“侯爷。”却见眼前青蒙蒙的,显然还未曾大天亮,不由愕然。
敬安看她醒了,一怔停了动作,说道:“你昨晚儿看书了?”
月娥微微起身,一边将那两本书拿了,放在床里头去,摇头说道:“没有看,本是想看,然而太困,就睡了。”
敬安望着她,说道:“我也不喜欢你晚间看,小心坏了眼睛。”月娥点头,说道:“这大清早的,你来做什么?”
敬安说道:“好叫你知道,今儿母亲回来,府上又有个客人来,我多半会出去招呼,所以就先来看看你。”
月娥说道:“知道了,你自管去忙便是了。”敬安说道:“看看还早,不如我陪你多睡一会儿。”月娥说道:“浑说什么,你不是都已经穿戴整齐了?”敬安说道:“月儿,我方才过来,外头好冷,你摸摸我的手,都冰了。”
说着,便把自己的手递过来,给月娥握了,月娥握了一把,果然觉得凉沁沁的,便不做声,敬安见状,便掀起被子,腾身跳上床来,说道:“好月儿,让我躺一会儿,暖暖身子。”
月娥见敬安不由分说,急忙向后退了退,敬安却将她拦腰抱了,亲亲热热揽在胸前,说道:“不打紧,我又不做其他事情。”
月娥抬头,正看到敬安低头,一眼不眨的打量自己。月娥急忙垂眸,敬安却笑了一声,手上摸来摸去,月娥说道:“别动,痒痒的很。”敬安说道:“那你摸摸我,我不怕痒。”
月娥因猜到自己的出身,跟谢东炎的纠葛,心中本在忐忑惊怕,却不抵敬安胡搅蛮缠,闻言到底一笑,却也伸手,轻轻地在他腰间挠了一下,敬安身子抖了抖,说道:“力道好轻,不过……”
月娥说道:“不过如何?”敬安低头,就在她脸上大力亲了一下,说道:“不过,倘若不隔着衣裳,就好了。”
月娥捂嘴一笑,说道:“我已经知道了,你三句话就没正经了。”敬安看她巧笑倩兮,销魂荡魄,忽地想到一件事,便柔声问道:“腿上的伤还疼么?”月娥摇摇头,说道:“好得多了。”敬安说道:“我要看看。”月娥说道:“我自己会换药,哪里用得着你。”
敬安说道:“恐怕你手法不熟练,也是有的,我看看最妥当。”月娥说道:“不羞,你又非大夫。”敬安说道:“昔日我也受了不少伤,俗话说,久病成良医,我自然有一手的。”
他这么说,月娥便想到了他胸口那差点儿致命的伤,一时语塞。敬安见她不言,便拉起被子一角,将月娥的腿露出来,便去撩她裙子。
腿露在外头,一时沁凉,月娥急忙缩身,说道:“别胡闹,真的不用你,你反而越弄越乱。”敬安偏不依,耍赖说道:“怎么会,你试试就知道,我手法最好不过的,保管你一点儿也不觉得疼,反而舒服。”
月娥没察觉他的不怀好意,只说道:“不要,唉……你干什么……”说着,便笑了两声,原来是敬安见她躲避,就在她腰间挠了两下,月娥最怕痒,当下缩了身子一动不动,敬安趁机撩起裙子,低头去看她的腿。
敬安靠的近,手在月娥的腿上轻轻拂过,弄得她汗毛倒竖,忍不住说道:“敬安!”敬安答应一声,俯身靠前,便在她的腿上,那伤口旁边,轻轻地亲了一下。
月娥身子一抖,伸手想去拉敬安,手刚扶在他的肩头,……便在此时,门边上,帘子掀起来,有人站在那边,惊鸿一瞥,看见如斯缠绵情态,顿时敛了双眉,将帘子一扔,后退回去。
里面两人正厮缠之时,谁也不曾发现。倒是外面,小葵迟疑说道:“大公子,您怎么来了……”才将里头两个都惊动了。
敬安赶紧将被子拉起来,轻轻地替月娥盖了,才翻身下地,说道:“大哥怎来了?我出去看看。”月娥的心也噗通噗通在跳,就点了点头,并无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