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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厢任店内风波诡谲,那厢,游走于摊贩间的柳程却是满面欣喜。
小心将方才从鱼贩处收获的数十尾河豚和一早运至的糟淮白鱼的鱼头和鱼尾用绳子捆在一处,瞧着一众鱼的身姿呈现“弯弓”的样子他方才笑着收入背篓中,眼见着不远处又有吆喝着叫卖河蟹,柳程当即也是将背篓反背于身前就往前跑,只是还未等走几步便被人拦住去路,“程小子,有好大家分,东京城的后厨,也不止你任店一家。”
“彭二哥。”
“你既叫我一声哥哥,有好,自得与自家人分。”
作势要从柳程胸前的背篓处拿些好物,彭西的手还未能伸进去便是柳程一把扯住,“孙娘子交代小子今日必得将厨房鲜货补足,否则便不饶人,谁人不知白矾楼彭大掌柜最是仁善,子肖似父,彭二哥大人大量,今日便饶过小的吧。”
“··你小子的嘴倒是比佐酒的妓子还会哄人。”
彭西嘴上虽不饶人,手却是收了回来,“我不过是来早市瞧个热闹,看你小子紧张的,别怪彭二哥哥没提醒你,自新年始,黑眚出数次,分明是不详之兆,东京诸家为避祸都改了营业时辰,唯李大掌柜一人独断不从,我若是你,就该趁早。”瞧着面前的人头几乎低到地里,彭西面上嫌弃越明显,“方才我可是瞧着那杨楼跟和乐楼的伙计可是侯那青蟹许久了,你若再耽搁,今日这好物,就要被人包圆儿了。”
“彭家这二小子虽心窄,知错就改倒也来得快。”
任店,后厨,
看了眼水缸里活蹦乱跳的好物,孙二娘的眼中尽是满意,看着身边低眉顺眼沉默不语的柳程眉头也是微微挑起,“放心,有昨日的前车之鉴,今日李大掌柜定会加强戒备。”
“··非我族类,终不可信。”
“民户之人,活着才是紧要。国事是官家和大相公们该操心的,程哥儿,人总是只能选一头,多吃多占最要不得。回吧。”
已然将攀膊规制好的孙二娘作势拿起方才便是放置在手边的青蟹开始收拾,一旁早已是擀好的薄薄面皮几乎堆积成小山,柳程轻易便能猜到今日二楼贵客的朝食定然是孙二娘拿手的蟹肉小馄饨,“蟹味极鲜,佐以清酒虽是我大宋之人最爱,北地未免嫌寡淡,后首李大掌柜珍藏有数十年辽国茱萸酒,娘子以此入味,定会更佳。”
“·······”
“柳家这小子若愿读书入仕,老夫倒也愿意帮他一把。可惜他志不在此,只愿守在后厨这方寸地儿,可惜,可惜!”
“高俅大人当日不也是因着踢得一脚蹴鞠才得官家青眼,如今春风得意的模样又比哪位寒窗数十年的大人差?”
将目光从已然是消失不见的徒弟身上收回,看着不请自来的李游,孙二娘眼中难掩轻蔑,“高大人如今哄着官家扩建白矾楼,那彭大掌柜东京大掌柜之首的名头也越发响亮,虽说他那二小子昨儿差点误了官家大事,可大掌柜今日天还未亮便去那彭大掌柜处要说法,讨到了好?”
“··孙二娘,任店也不是非你不可。”
“可官家最爱的那一口醪糟蟹肉馄饨,除了我,东京城无人能精准做出。”李游的面上已然是暴怒,孙二娘的笑容却更大,“白矾楼那处这数年来许我的条件越来越重,小人从未想过跑路便是看重你李大掌柜良善,方才多有得罪,不过还是对彭家小子气不顺。柳程这小子心软,嘴上不说,当日他那远方堂伯父认罪全家没入奴籍,如今只留下流云这个幼女还在世,想来他不愿读书入仕,也有这缘故。”
“伴君如伴虎,我等,自也不例外。”似是想到了什么,李游的面上也不由有几分不忍,孙二娘如何会错过李游这些微变化,“蟹肉性寒佐以烈酒最能驱寒温体,今日流云处,小的送一碗。”
“只不要断了贵客餐食,后厨诸事,你做主便是。”
“········”
这厢任店后厨处你来我往,那厢,已然是穿越马前街繁华市井处七拐八绕进了某巷道内里的柳程很快便是在一处颇为破落的门户前停住脚,方才推门而入还未等进了里间便是阵阵咳嗽声入耳中经久不绝,听着外间声响早是小跑着出来的小丫头满面皆是喜悦,“哥哥终于回来了!昨儿哥哥没有晚班却一直没回,阿娘忧心得一夜都未好眠,阿爹也”
“秋儿,咳,咳,去你阿娘那处。”
“阿爹你怎么起来了,郎中不是说你不”
“去!”
柳程之父柳珏虽一脸病病歪歪,可在儿女跟前为人父的气势却依旧端的十足,柳秋一贯畏惧父亲,终究还是默默低头就往里间去,一直沉默不语的柳程已上前,可方才伸到半空中的手却是被柳珏手中的拐棍毫不犹豫打下,钻心的疼痛颇是明朗,柳程却依旧是默默行至父亲身侧将已然是摇摇欲坠的人扶住,“病中多怒不利于身子爽利,孩儿扶您进去休息。”
“我若死了也好过日日瞧着你这没出息的东西败坏我柳家门风!”
“什么门风!柳珏你这老东西怕不是忘了这数年你找大夫吃药都是仗了谁的本钱!”早是听着外间动静从屋内出来的刘氏听着这数十年如一日的责骂也是怒意更甚,“我那大儿四岁被你逼着启蒙,寒冬腊月读书都不能休息片刻,小小年纪熬坏了身子得了风寒不治,足足五年我才又得了程儿,自生下他当日我便对菩萨真人立誓今生今世只求我家程哥儿平安顺遂,不求其他。这数年他靠着自己的手艺养活一家子有什么错,你若再打他老娘就送你”
“阿娘,不可胡言!”
“好好好,看我儿累的,秋儿,你扶着你阿爹,阿娘去寻些吃食给你哥哥。”
“任店什么好物什没得,哥哥又在后厨,阿娘你这不是,哎,阿娘仔细手疼。”
“咳咳咳,你这悍妇,秋儿脸色都变了还不松手!”
柳珏作势上前要扯开刘氏紧拽住女儿耳朵的手,可做惯了粗使活计的刘氏如何会被个病秧子钳制,只见她一手扯住柳珏一手拽住柳秋轻轻松松就将父女二人都收拾的服服帖帖,瞧着柳程明显是憋着笑连带着嘴角都不自在扯起的弧度刘氏的面上也终是多了欢喜,“厨房里有阿娘做的素粥,今日前门王家婶娘处煎白肠早市还有余,阿娘便匀了些回来,快去吧。”
“阿娘偏心哥哥,那煎白肠我可是”
“阿娘,我不饿,那煎白肠秋儿你吃了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