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溪边石头上铺着张泛黄的纸，柳梢拿着笔出神。
几点月影投在他脸上，削尖的下巴很是好看。白天的训练不轻松，但他身上并无任何难闻的味道，很干净，不像其他男孩子总带着汗味。
冯小杏哪里肯放，两个女孩子扭打成一团，在地上翻滚，冯小杏的体力恢复了不少，此刻为了抢夺吃食，竟是凶狠如狼，柳梢很快就落了下风，被她压住动弹不得。
柳梢赌气将眼睛闭得更紧，可就在这时，身边的动静忽然消失了。
若说武道能与通往颠峰的仙道抗衡，那是狂妄无知者才有的想法，人修固然能快速获得力量，却难有提升空间，能与地仙抗衡的顶级高手极少，因为人根本活不了那么久，就算天资高侥幸大成，马上也会老死了。仙门以延命为主，术法依赖根骨进展缓慢，可他们修得仙骨便能长生，之后有无限的时间继续修行，岂是人类能比？只看那些活了上千年的仙尊尊者，难道真是摆设不成？近年来两道偶有冲突，仙门多让步，不过是武道争斗局限于人间，与六界关系不大，加上仙门没落，需要联手共敌妖魔，以大局为重，所以不与凡人计较罢了，武道行事却越发肆无忌惮，这次撞到那个人手里……
小孩子毕竟容易满足，柳梢松了口气，双手抱住他的腰，挑衅地看着脸色铁青的白凤。
既然她们都这么看她，她为什么还死要面子呢？她就是要缠住陆离，因为只有陆离才能保护她！她要活下去，要活得比她们更好，决不让她们如愿！
陆离轻轻咳了声：“骂人不太好吧，我看他像个好人呢。”
方卫长答应，自去领着侍卫们收拾现场，重新修补护山法阵。
受她怂恿，冯小杏立即掀开柳梢的手，哼了声：“没错，这里本来就是靠抢的！”
……
“我看看，”陆离看着画中人愣了下，随即做出惊讶的样子，“咦，这个美男子是谁？”
“这些只够一个人吃呀。”柳梢为难。
柳梢有点恼，扑到他怀里。
“我……”柳梢瞟着那边的白凤。
被这话戳中软肋，柳梢怒视她：“关你什么事！”
“她们都不管我了，想不到……你是个好人。”冯小杏眼泪直掉，禁不住捧着饼子抽噎起来。
陆离的厉害大家都知道，冯小杏果然依依不舍地放下肉。
从来都不重要，没有人留意她，没有人发现她出事。
头顶传来低低的笑声。
女孩子们早就留意着这边，都幸灾乐祸地看戏。白凤冷笑道：“陆离才不会打女孩子呢，这里本来就是谁厉害谁吃饭。”
少年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映着背后一片茫茫的光，就像是她心上最后那一线希望。
冯小杏咬了咬唇：“可我很饿。”
“杏子也是太饿了，病刚好呢，”白凤突然开口埋怨，“柳梢儿你也是，你们一直是好姐妹，分点吃的给她又有什么，何必打起来。”
心狂跳，柳梢几乎要开口叫出来，可是转瞬间，那些欣喜全部变成了怒气与委屈。
“没有我，你早就饿死了！”
“这样，要是谁真伤到你，我一定不放过她，好不好？”
柳梢惊得回神，不可置信地瞪她：“喂，你做什么！”
方卫长很快又增加了一门训练，就是识字。武道杀手常用术法记录和传递消息，可遇上高手就容易被识破，而且执行盗取密函之类的任务也需要识字，于是柳梢比别人又多了样获取食物的途径。
几乎是同时，陆离睁开眼。
白凤委屈地朝陆离分辩：“我可没撺掇什么，不信你问她们。”
俊秀的脸近在面前，形状美丽的眼睛在黑夜中依旧看得分明，清亮魅惑如水精宝石，他半蹲着身查看她，额前一缕长发散垂下来，落在她的膝头，若有若无的触感如同拂在心头。
他也丢下她了。
“说谁，谁自己清楚。”
见她涨红脸站着不动，陆离笑着将食物放到她手里就走了。
白凤冷笑：“我是担心连累陆离，养一个废物就够麻烦了，再多一个他也吃不消吧。”
柳梢也知道说不动他了，只好让步，恨恨地道：“我被害死的话，不管她是谁，你一定要杀了她！”
孩子们看过了热闹，也三五成群地往回走，兴奋地议论着那个厉害的仙长。
他找来了！柳梢既委屈又欣喜，眼泪流得更厉害，她费力地睁大眼睛瞪他，哽咽：“不是……才不是受伤，是病……病了呀！”
女孩子们齐齐点头。
他是被白凤说动了吧？柳梢将牙一咬，低声道：“你替我出气，我都听你的！”
想不到自己救了她的命，她竟然为了一顿饭就揭自己的伤疤；更想不到，自己的一片好心到头来反而被嫌弃。
“不回去！”柳梢抓住他的前襟，仰脸恳求，语气难得柔软，“我不想回去，不回去好不好？”
“蓝叱，你不该这么残忍，提起我的伤心事。”
白凤与其余女孩子们正朝这边围过来，想不到她真的不要脸面开口呼救，顿时都止步噤声。
柳梢不再理会她们眼中的厌恶与鄙夷，放声呼救。
女孩子喝了几口水，又费力地咬了几口饼子，居然缓过气来，感激地道谢：“我叫冯小杏，她们都叫我杏子。”
“那好吧，已经万年了，我的确应该感慨两句，洛音凡已是近神之仙，本该晋升，可惜啊可惜……”
武功被废，意味着对候府不再有用处，四人本就心惊胆战，闻言挣扎着爬上前跪好，不敢作声。
终于，柳梢再也走不动了，扶住一棵树喘气，她望着前面那秀颀的背影张了张嘴，没有叫出来，眼睁睁地看着他和白凤她们远去。
人在艰苦的环境里更容易激发生存意志，有了柳梢的救助，冯小杏慢慢地好起来。柳梢终于有了第一个伙伴，也很高兴，全力投入训练为好朋友争取食物，很快她就发现了一件更奇妙的事——她凝气比别人要容易得多。初时仅仅是怀疑，练到后面，柳梢更加确定了这个事实，她在这种环境里也学乖了点，居然没像以前那样对外炫耀，而是偷偷保守着这个秘密。
她已经饿了一天，柳梢也知道挨饿的滋味，有点内疚，想了想还是认真地跟她解释道：“要是分成两份，我们都吃不饱，明天哪能比得过他们？这样我们都会挨饿的。”
柳梢没有抬头，她没有力气动。
一夜之间病愈，柳梢精神十足，跟着他往山下走。
谁也没有发现，那被她撕成两半的画上，墨色竟然在慢慢地变淡，消失，只留下一片空白……
那个人的问责，已经可以代表仙门的态度。
陆离从容地起身，随意将长发松松地一系：“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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