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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能睡，便是清醒地忍受寒毒的折磨，到了这种地步，金还来静静地看着她，看着那张困倦至极的小脸，悲哀地想，够了，既然留不住，就让她好好走吧。
金越头也不抬：“教主的面子还不小。”
南楼上进门是个小花厅，里间是书房，几个下人都守在厅外，公子尚未婚娶，出门时没带女眷，自然也就没有侍女，随身伏侍的都是一众仆人书童，如今书房里躺着个姑娘，他们也都不便呆在里头。
终于，公子抬手硬接下他一掌，各自退开。
“金还来。”
仆人迟疑了一下：“南楼上那位姑娘方才醒了，也不吃东西，只说要见你，想不到才一会儿工夫又睡过去了，公子看……”
犹如一盆冷水泼下，所有的怒气，所有的尊严，刹那间都消失得无影无踪，虽然早已领教过金越的毒舌，但这次的每个字都仿佛重重击在了他心上，让他狼狈不堪，无地自容。
公子尚未回答，一仆人掀起竹帘走进来，才叫了声“公子”，忽瞧见程晓琳也在，立即闭了嘴，面有难色。
金越抬手就是一耳光。
听说中了‘半月露’的人最是嗜睡，公子毫不意外，摆手：“我去看看。”眼睛却瞟着程晓琳。
他软下声音：“学了功夫都会这样，过几天就好。”
金还来无语。
公子很平静：“成功替人打通任督二脉，在武林中已属开先河之举，堪称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几位长老空负一身内力，武学上却始终不能再有进境，如今能合力造就一个习武之才，他们该不会觉得遗憾。”
“半月露”实在阴毒至极，祛寒回阳的药差不多都用上了，却收效甚微，究竟还差什么？
金越看他一眼，讽刺：“老夫倒没想过，在教主眼里，师父是这等不堪。”
一袭黑衣，加上宽大的披风，使他身材看上去比较高大，俊脸微侧，高挑的眉毛，挺挺的鼻子，整张脸无端挂着一丝痞气，亮闪闪的眼睛里犹有诧异之色。
一天，还有最后一天，令人绝望，他胡乱摆弄着各种瓷瓶。
金还来不动。
见他发火，她垂首不敢说话。
金越看了他半日，重新坐下整理药草，语气恢复平静：“老夫一生精于制毒，惟独对‘半月露’束手无策，这许多年一直试着研制解药，以示我千手教无毒不克之名，所以那日取了些放在杯子里，本是要找点别的东西试，转眼她就自己来喝了。”
岂只是“有点”冷，金还来点头：“金园没酒，我叫他们去买。”
任督二脉一通，真气就可直达丹田，省去许多冤枉路，修习内力自然比普通人快，可惜除了天生的武学奇才，普通人要打通这中间的断脉，却是件十分危险的事，以一人之力绝不可能，纵然找到几位顶尖高手相助，倘若内力深浅不一，或者手法不同，稍有闪失，都会导致十分严重的后果，轻者残废，重者全身经脉俱断，真气反噬，所有人都性命难保，因此江湖上一直无人敢尝试，何况要找到几位内力相当又手法相同的高手，已经是件难事，而找到了要说服他们答应，更加难于登天。
邱灵灵看看他，听话地接过来喝光。
金还来低头，略带着悲哀，一个毫无关系的小丫头而已，从未想过让她留在身边，然而到了真正分别的时候，还是会不舍吧，一切来不及预料就这么结束了，看，陪着我的人最后还是要离开，小丫头也一样，只是我没想到，会以这种方式。
程晓琳似有不悦：“爹娘知道我来你这里，表哥总是赶我走。”
金还来偏开脸，瞪眼：“胡说，谁敢打我？”
半日，金还来开口：“你早知道她中了‘半月露’。”
公子挑眉，示意他往下说。
那人这才有些吃惊，不假思索便欺身上来，狭小的空间，两道影子悄无声息闪动，只听得隐隐的掌风，瞬间，二人便过了十几招。
公子关切：“我叫人送妹妹。”
纵使在温暖的太阳底下，那双小手仍是冰冷，金还来默然半晌，板着脸嘱咐：“我去配药，你就在这儿晒太阳，不许睡，听到没有？”
公子承认得很干脆：“迷|药对我没用。”
金越沉默半日，道：“解药出了点问题。”
程晓琳也忍不住笑了，起身：“算啦，我知道表哥生意忙，事也多，不过说笑罢了，怎好打扰你！”
温暖的天气，邱灵灵身上却裹着厚厚的银狐皮袍，整个人偎依在火盆边，青白的脸，连嘴唇也没有血色，大大的眼睛也没那么有神了，目光迷离。
“哈，我知道了，是师父！”
日子飞快流逝，这是金还来有生以来最忙碌的六天，几乎没有睡觉，脾气也越来越暴躁，金园的哑仆们都过得小心翼翼，很小的事情可能都会惹来他一通火。
众人退下。
金还来被打得侧过脸：“弟子可以为师父试毒。”
程晓琳眨眼：“原来姨母曾提起我？”
身后，金越正让仆人将药从瓦罐里倒出来，喂给一只蜷作一团浑身哆嗦的小狗。
“我听说表哥收了悬赏的榜，可是找到佩了？”
俊脸微肿，嘴角沁出血丝。
“我忙。”
“易某以为，金教主更该关心的，是她身上所中的‘半月露’才对。”
公子不动。
金还来淡淡道：“易公子倒替他们看得开，要他们帮你，想必也费了不少力气。”
公子笑而不语。
时已初夏，阳光融融，池中荷叶大片大片地伸展着，如同碧绿的小伞，叶上偶尔有蜻蜓停留，叶底游鱼悠然来去。
“晒太阳，不许睡觉！”
公子微笑：“金教主好身手。”
金越侧脸，冷笑：“怎么，如今当了教主，翅膀硬了，想要弑师？你的命是谁救的，你这身功夫怎么来的，当初的穷小子怎会变成今日的千手教教主，没有老夫，你会有今天？那丫头是你什么人，给了你什么好处，竟让你在我跟前这样说话？”
“我会死吗？”拉住他。
金还来没有动，双拳微握，怒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