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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夫人闭目道:“钟媪,你送送她。”
自从前次那个盒子事后,西屋他的那间书房,小乔便一步也没踏入过了。
小乔又送出了几步,见近旁无仆妇侍女,低声问他关于徐夫人的病情:“确无大碍乎?”
这一天事够多的。她腹中此刻也饥肠辘辘,自己去吃了饭,回房坐下便翻起了库房的出入账目。
小乔依言坐于床榻之侧。钟媪命仆妇传唤。稍顷,随着一阵轻悄步声,门口晃出紫色身影,小乔抬目,看到苏女入内。
徐夫人独目落于苏娥皇的面庞之上,静静地注视了她片刻。
徐夫人原本身体康健。只是毕竟年事高了,遇到此番伤心大怒,邪火攻心,人便一下倒了下去。好在经过数日调治,病情渐渐有所缓。
乐陵医答道:“老夫人郁火滞心,血脉不调,是故一病不起。此番虽病势汹汹,但照我的方子慢慢调理,十天半月,应能痊愈。女君但请放心。”
魏劭比平常稍晚一些回来。一进屋,见小乔坐于案后忙忙碌碌,连脑袋都被她面前堆起来的简册要给挡住了,微微一怔。到近前瞥了一眼。
苏娥皇瞥他一眼,神色稍缓,又道:“罢了!事既出,再怪你也无用。我方才也是扯下脸面不要,替你在她们跟前说了好话,代你陪不是。好在还有些早年交情在,事便就此揭过了,你不必再担心。”
小乔翻着一打打的简册,心想日后有机会,去找工匠造些经久耐用的好纸出来,取代这些简册记账才好,省得连搬动都要几人抬。
如今纸张已经面世。但质地粗糙,不堪久用,文人墨客著书立言或寻常的记账,多还采用简册。光是食库,才三个月的账目,这里堆起来就有差不多一箩筐了。
朱氏本在房里正与姜媪鄙薄着方被自己赶走的苏娥皇,忽然听到她二人来了,急忙上床躺了下去,拉被盖到脖颈,面朝里一动不动。等小乔上前向她问安过了,才有气没力地转过头问她何事。钟媪便将徐夫人的意思说了。朱氏大吃一惊,一下从枕上坐了起来。半晌才勉强地应了下来。
煎药的郭媪见她来了,忙迎,未等小乔开口,便道:“药快妥了。女君放心,我亲自看的火,一刻也不离。”
苏信当日并不知道和自己同为敌手的那个白袍小将便是魏劭内弟。这几日惶恐不安。忽然听她这么说,想必事情确实是揭了过去,大喜,忙躬身赔笑:“多谢姑母。我就知道姑母一向疼爱于我。往后侄儿再不敢如此鲁莽。”
徐夫人面露淡淡笑意,道:“我无碍。你也有心了。”
苏娥皇面上方露出些笑意,哼了声:“知道姑母疼你就好。走吧。”
苏娥皇起身,目光最后掠过徐夫人和小乔一眼,微笑转身被钟媪送了出去。片刻后钟媪回来,徐夫人睁目问道:“走了?”
徐夫人最后缓缓地道。
仆妇喏声,正要走,徐夫人忽然又睁开眼睛,改口道:“叫她进来罢!”
医士本姬姓,乐陵郡人,数年前为避战祸奔至渔阳,医术出众,又有仁心,在城中渐渐扬名,人以乐陵医而称之,本名倒渐渐不显。数日前被请至魏府,得知徐夫人体有不适,精心诊治。
徐夫人出神片刻,道:“她既卧病在床,家中一应中馈恐怕也难顾及周到。你去传我的话,叫她分些事出来,叫孙媳妇帮她处置。族里祭田农庄诸事,你也叫账房讲于孙媳妇听。”
魏劭唔了一声:“祖母既然吩咐了,你做便是。”
“外姑祖母可允我留于榻前服侍几日?”
徐夫人躺下去便阖上眼睛。
当天小乔事忙起来。接了食、布两间库房的钥匙并账目。在管事仆妇陪伴下草草看了一圈出来,叫人先把账目送去自己房里。
小乔斜斜地靠于门框,和他四目对了一眼。
徐夫人卧于枕上,小乔见她闭目片刻,缓缓道:“说我睡着,不便见客。请她回罢!”
众仆妇见她发飙,房内稀里哗啦不断,都不敢靠近。最后还是姜媪进来,再三地劝,朱氏方慢慢地停住,手撑额头,白着脸道:“那老妇非但替我儿子娶了仇家女,如今眼里更越发只有乔女了。她在,这魏家往后恐怕再无我的容身之处了!”
走廊上已经点起灯笼。一阵晚风恰从走廊口里涌来,拂掠着头顶那片照下的昏红灯光。魏劭的眸底之下,仿佛也蒙了层不定的暗翳。双目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魏劭吃了两口饭,看她一眼。忽然道:“你也一道用吧,不必等了。”
魏劭再看她一眼,不再言语。闷头很快吃完饭回房,说自己去书房。
苏娥皇眸光落在小乔面上,略停了一停,随即笑道:“妹妹不责备就好。否则我真是难辞其咎。”
乐陵医语气笃定,态度也颇实恳,不像信口漫言,小乔终于觉得稍放了些心。表过谢意让仆妇带着医士出去,自己返屋,这时一个仆妇入内,称左冯翊公夫人苏氏来拜望老夫人。
仆妇去后,徐夫人便叫小乔扶自己坐起来。小乔扶好她,往她身后垫了腰垫。钟媪取骨梳,将老妇人的头发梳通,在脑后绾了整齐的发髻,小乔服侍换了外衣,妥当后,小乔正欲退,徐夫人的手搭住小乔一只手,命她坐床边,道:“你留下陪我吧。”
徐夫人点了点头。
从方才苏娥皇入内起,徐夫人面上便一直带着淡淡的笑意。此刻这样望着她,面上的那一缕淡笑,却开始渐渐地消失。
苏娥皇关切地注目了徐夫人片刻,方吁了一口气,微笑道:“外姑祖母无事,我便安心了。”说完目光落向始终坐于徐夫人榻边的小乔,稍上前一步,恳切道:“那日侄儿苏信误伤了令弟,心中懊悔不已,无颜入内,此刻正负荆候跪于大门之外。若侥幸得妹妹许可,我便叫他来请罪。”
小乔只得道:“我必尽心尽力,不敢辜负祖母厚爱。”又向钟媪道谢:“我年轻不懂事,会有许多不周之处,请阿姆不吝指教。”
小乔笑了笑,问他得知还没吃饭,便转去用饭。到了饭堂,依旧是小乔陪在一旁服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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