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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乔含笑点头。等黄媪去了,沉吟片刻,问春娘道:“前日你帮我送信出去,那人如今可还在?”
朱氏咬牙道:“我何尝不恨!偏能奈何!”
朱氏将杯盏推开,摇头道:“我实在吃不下东西。看那乔女装模作样,我便胸闷难忍。”
朱氏猛地捏掌,指甲深深陷入掌心肉里,咬牙切齿道:“你所言不无道理!我再退让,只怕让她最后给逼进绝路!”
朱氏被戳中心事,心口突突地跳,脸色更加难看。半晌才道:“她有盲媪撑腰,我能如何?”
柳家原以为天降良缘,平白得道了一门好姻亲。却万万没有想到,才半月不到,郑姝便开始变脸,每日里不是嫌弃饮食粗陋难以下咽,便责罚奴仆粗手笨脚服侍不周。柳家父母起先忍着,心想她在魏府过惯了锦衣玉食的日子,下嫁到自己家里,一时不能习惯,也是人之常情,更加小心供应。哪想郑姝吃定柳家不敢对自己如何,将从前被赶出魏府的怨恨不满全都发泄到了夫家,再过些时候,非但动辄叱骂家仆,连公婆也顶撞了起来,至于丈夫,更是冷讽热嘲,骂他无用,房里来兴时和他睡上一睡,厌恶时闭门不让上床。如今到了这时候,柳家父母方后悔不迭。恨当初自己贪图富贵,种下了苦果。那郑姝动不动就搬出魏府主母压人,哪敢做别想。至于柳家儿子,如今更是畏妻如虎,索性避到县里,一个月也不回来几趟,家里全成了郑姝的天下。
朱氏听到是侄女的意思,更觉同心,遂不再犹豫。点头道:“如此甚好。这两日你看个时机再走一趟,把我的话带过去,叫她务必小心行事,不要授人以把柄。”
徐夫人摇头,呵呵笑道:“怎会?祖母巴不得你一直都在我跟前。就是怕你太过吃力。且陪我这个老媪,实在也无甚意思,我心里知道的。”
春娘道:“应还在的。我听那位郎君言下之意,渔阳似有他的故交,想再盘桓数日访友,过些时日再回。”
姜媪笑嘻嘻应了几句,朝她丢眼色。郑姝知她应有话说,将房里下人屏退出去,紧闭房门,问道:“阿姆去而复返,可是有话?”
姜媪附耳过去:“大巫通巫咒之法。我听闻,只要获人生辰八字制作人偶,由大巫施咒作法,加以足够怨念,十天半月,其人必定暴病而亡,更妙之处,在于毫无殊态,旁人绝不会另有所疑。”
但在最后临行前,朱夫人却留意到,他的目光一直落在乔女的脸上。
她不敢放任自己去徐夫人。但对于地位和自己天然不对等的儿媳妇,她自然无所顾忌。
小乔问:“你可知道那户人家是谁?”
朱氏吓了一跳:“你叫我害命乔女?”
姜媪慌忙下跪:“夫人恕罪!婢也只是出于一时激愤,胡言乱语!夫人若不忍,便当婢没说过!”
徐夫人笑了,道:“也罢。孙儿不在跟前,我便享享孙媳的福吧。”
这日已经日上三竿,郑姝昨夜饮醉,睡到此时方醒。懒洋洋起身,被伺候着梳头之时,外头柳家父母看到门口停下一辆青毡骡车,车里下来一个老媪,腿脚略微显跛,认得是前些日魏府来过的一个体面老媪,不敢怠慢,慌忙出去迎接。姜媪眼里哪里有柳家父母,不过淡淡打了个照面,便似自家般的入内。房里郑姝听到姜媪来了,露出喜色,忙亲自将她迎进房里,叫仆妇献上茶果子,笑道:“前几日阿姆方来过看我,我还道下回不知何时才能又见面呢!”
小乔让她免礼,又让座。黄媪连称不敢。
她停了停,朝西屋方向嘬了嘬嘴,“提及那屋里的那位,痛恨不已。”
……
朱氏一想到当日丧夫丧子之痛,便心如刀绞,转脸看姜媪:“此事如何做,才能妥当?”
春娘口中的“郎君”,便是数日前代比彘大乔传书到渔阳的那人。大乔在信里也提过一句,说那人名宗忌,本是徐州一世家子,与薛泰世代有仇,幼年家破,得拜高人习武,少年为游侠儿,仗剑游走四方。数月前回到徐州,刺杀薛泰未果,受伤遇险之时,恰被比彘所救。游侠儿向来重诺,二人又惺惺相惜,宗忌当即发誓效力,以报救命之恩。得知他夫妇欲送信北上到渔阳,说自己少年时,也曾远游去过,渔阳尚有一二故交。愿意代为送信。
城南靠近城门一带,有户姓柳的人家。虽祖上不显,小门小户,但家有三进房屋,百十亩地,家中亦不缺奴仆。去岁,儿子又因孝名得到地方举荐,在临近昌县衙府里做了主记室,也是个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清白殷实人家。
姜媪道:“干夫人何事?郑姝提及夫人,依旧百般感恩。唯只提及……”
已经有些晚了。白日喧嚣隐去。偌大的一个魏府也陷入了夜的宁静。
朱氏道:“何话?快讲!”
如今乱世,道上处处险阻,南北通信更是不易。不知道多少离人家书丢失在了路上。得宗忌承诺,大乔当即写了家书,拜请他送到阿妹的手上。
……
姜媪欢喜。二人各自叮嘱绝不能走漏风声,低声再三密谋,议定之后,郑姝这才若无其事地送了姜媪出去。
一个仇家的女儿,凭什么,竟在儿子那里也要压过自己一头?
黄媪道:“婢在渔阳几十年,也知道些事情。仿似是一李姓乡侯孀妇的居所。”
东屋。
朱氏一怔:“何法?”
姜媪应了。
这日晚,徐夫人吃了药,歇下去前,微笑着,叫小乔明日起不必再这样守着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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