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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致深皱了皱眉,朝前快步而去。
徐致深眉头皱了一皱。
“到底怎么回事?好端端这些人会起事?”徐致深一边往兵站去,一边问。
甄朱却是越来越焦急了,眼看已经快十一点了,现在自己人还被堵在戏院门口,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虽然讲道理来说,她虽然吃住徐致深,还要他花钱给自己看病,但之前,她也算为他立下一个大功,不说扯平,不算完全欠他了,他和她也没什么关系,她现在和别人出来,完全轮不到他管。
石经纶倒是不急。那夜月光之下,甄朱在酒店露台上的仰头一望,深深地留在了他的脑海里,挥之不去,为了追求她,他甚至想出了趁着王副官进去后叫人拿小刀把他汽车轮胎给戳破的招,现在心仪的美人儿就在自己的边上,他倒巴不得就这么一直堵下去,堵下去,堵到天荒地老,他也不会觉得腻。
里头沉默了片刻,吴老七的声音再次传来:“徐师长,兄弟们感激你看得起!你的话,我是信的!只是今天已经到了这分上,就凭你这么一句话,这些剩下的一万多兄弟怎么敢轻易相信?你要是真有这样的意思,先去请来大帅的手谕,给兄弟们补上该有的,到时候兄弟们自然退出!”
甄朱有点不敢相信,伴着一种劫后余生般的庆幸,愣在原地,一时还没回过神儿。
“这个月军饷不够,发完了正规师,到这些人就没了,给他们打了白条,他们不干,前几天找刘长官闹事,刘长官就枪毙了两个头头,然后今晚就……”
孙参谋急忙追了上去。
徐致深哈哈大笑:“有何不敢?我听说你们当中,很多人来自川渝!老子也是川人!川人就没有怕死的!”
他的唇色微微泛着苍白,面庞却又带着酒潮,进来后,脚步打了个趔趄,甄朱急忙迎上去,伸手要扶,他却已经站稳了,从她身边走过,坐到客厅的一张沙发上,靠了上去,头往后仰着,微微闭上眼睛。
一个刘彦生已经岌岌可危,现在徐致深又要只身赴险,孙参谋哪里敢放,慌忙过来阻拦。
德嫂在旁叨叨个不停,甄朱再次看了眼楼梯口,心里忽然又堵了起来,哪里还有胃口吃什么宵夜,却被德嫂强行拉着进了餐厅,坐了下去。她低头吃着端上来的东西,一口一口下咽的时候,客厅里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
四唇相碰,他起先仿佛浑身僵住,闭着眼睛,仰靠在那里,一动不动,任凭她跪在他的腿上,低头用温软的唇瓣刷吻着他紧紧闭着的略微干燥的唇,这样被她亲吻了片刻,她的呼吸渐渐变得娇喘了,唇瓣就要离开他的时候,他睁开了眼睛,一个反手就将她横抱了起来,一语不发,登上楼梯,朝着二楼他的卧室快步走去。
参谋擦了把额头的汗。
……
“徐师长!您快出手吧!只要您的二师一上,这帮狗娘养的泥腿子,看他们还怎么蹦跶……”
甄朱慢慢地抬起头,对上他的两道目光。
包厢里起哄打趣声四起,徐致深笑而不语,又陪打了两圈,挡开边上那个给自己点烟的女郎的手,往她面前丢了几张和银元等同的筹码,笑道:“刚才酒喝的有点上头了,曹巡阅慢慢玩儿,我失陪,先出去一会儿。”
甄朱立刻点头。
他一夜没回,甄朱也等了一夜。第二天的早上,依旧没见他回来,甄朱急的不行,德嫂也很担心,打了个电话给王副官,放下电话后,喜笑颜开:“没事了,没事了!王副官说,昨晚就解除了危机!徐先生只是留在了塘沽,亲自处理一些后事,这才耽误了!说今天就能回呢!”
德嫂哎了一声,过来叫甄朱,嘴里说道:“徐先生晚饭都没吃,只喝了些酒,回来也很迟了,很累的样子,我就说给他煮宵夜,他也说好,怎么这会儿又不吃了?嗳,也是辛苦,实在不容易……”
戏唱到了十点半才结束,石经纶和熟人一一道别出来,甄朱终于能走了,却发现因为街窄车多,前头的两辆汽车不小心起了刮擦,双方原本就有嫌隙,一言不合,仗着各自势力,就这么在路上顶起了架,后头几十辆汽车堵成了长队,喇叭声,催促声,叫骂声,乱成了一锅粥。
他没动,只是睫毛微微颤抖了一下。
石经纶见她一脸的焦急,不住地朝前张望,终于觉得也是没趣了,忍不住就把火气撒在了别人身上,下去赶到事故点,冲着那两方就是一顿臭骂,对方虽然也是有头有脸,但哪里敢和石家公子叫板,见他冲上来骂人,架也不吵了,赶紧赔罪,偃旗息鼓,上车走了,很快,堵了些时候的街道,终于变得顺畅了起来。
“哦……”他哦了一声,“真不巧啊石老弟,明天她和医生约好要去复查,恐怕要让你失望了。”
“薛小姐晚上和石公子出去了,还没回。”
他一直闭目靠在沙发上,仿佛睡了过去。甄朱拿了干净的毛巾,打了水,拧干后,轻轻靠过去,给他擦了擦脸。
徐致深说道:“督军体察下属,这是他的容人之心,却不是能被你们这样拿来威胁的!你们现在占领弹药库,就自以为万无一失?我告诉你们,只要我下令,我的兵立刻就会把你们困死在这里,你们没有吃喝,能坚持多久?兄弟们抛家弃子出来当兵打仗,脑袋挂在裤腰带上,图的是什么?和弹药库一起炸上了天?我的话就放在这里,你们接不接受,在你们自己!”
担心了大半个晚上的事,居然就这样过去了?
徐致深将手里的喇叭还给了他,脱掉帽子,朝天放空了配枪后,扔到地上,随即朝着仓库方向大步而去。
他不再靠在沙发背上了,坐的笔直,看着她:“刚才我擅自做主,没过问你的意思,就帮你推了石公子的约会。”
甄朱低头,继续搓了搓毛巾,拧了一把。
一个下午,就在甄朱的等待里,慢慢地过去了。
反正他还不知道她能说话了,她低下头,一声不吭。
她飞快跑到窗边,拉开窗帘,看见铁门打开,夜色里,他的那辆汽车开着前灯,驶了进来。
甄朱一下定住,蹲在那个水盆边上,手里拿着毛巾,看着他和石经纶打电话。
今夜他回来,她不在家,听到她又被石经纶带了出去看戏,还是去看小金花的戏,他原本极是不快的,何况,她回的竟然比上次还要迟。
德嫂解释道:“刚才电话里说塘沽那边的什么兵站起了事儿,两边人打了起来,叫徐先生过去……嗳,但愿没事……”
八点多,就在她告诉自己,他今晚应该不会回来,安心读着自己的书,不必等他的时候,忽然听到外面仿佛传来汽车的声音。
徐致深边上的友人就笑道:“曹巡阅还真是一语中的!今晚可是名动津门的小金花登台献唱,徐师长身为亲密友人,不去捧场,只送了个花篮,人却来这里,曹巡阅你是天大的面子,头一个!”
因为已经是深夜,声音听起来就格外刺耳,连德嫂都被吓了一跳,手里的筷子咣的掉到了地上,抱怨了一句,捡起筷子,急忙跑出去接了起来。
他说完,挂了电话。
这些地方军,并没有被编入正规师团,饷银少,承担着几乎全部的修路采矿等军役,还被看不起,这种情况,由来已久,徐致深从前也略知一二,只是这毕竟不是他经手的事,刘彦生被张效年任命为护军使,全权统管兵站,所以他也没过问,没想到今晚就出了这样的意外。
德嫂闻声,从厨房里出来,喊道:“徐先生,夜宵做好了,快来吃吧!”
甄朱回到徐公馆,已经是深夜十二点了。她在大门外下了车,目送石经纶开车离开,匆匆入内,一眼看见他的汽车停在花园的车位里,客厅里也亮着灯,心微微一沉,知道他已经回了。现在退而求其次,盼他已经回房间休息,或者人在书房里,这客厅的灯只是德嫂开着的。
但即便如此,一个配备精良的正规师团竟然会被只有破枪的地方兵以炸掉弹药库为威胁而困住,也是令人匪夷所思了。
因为距离靠的近,她隐隐听到了那头的说话声,石经纶说,明天有他非常看好的一匹马出赛,他刚想起来,上次和薛小姐一起去看跑马的时候,赢了钱,觉得薛小姐是他的幸运星,所以明天再约她去,他九点来接她。
前方远处的夜空里,突然传出一阵枪,响,噼噼啪啪仿佛在爆着豆子。
徐致深闭着眼睛,对王副官说道,声音略微有点沙哑。
“我没事!靠一会儿就行。你去吧。”
没等他说完话,甄朱站了起来,把手里的毛巾甩开,双手捧住他的脸,将他压靠在了沙发背上,低头亲住了他的嘴。
他的心里,立刻涌出了一丝强烈的不齿之感。
甄朱停住,慢慢转头,见他已经睁开眼,还那么靠着,两只眼睛盯着自己,神色不见怒,语气也没听出来有什么讥嘲的意思,却没来由地,让她感到一阵心虚。
甄朱屏住呼吸,踮起脚尖,尽量不发出响动地朝着楼梯走去,经过他面前的时候,听到一个声音在一侧耳畔冷冷地响了起来:“今晚的戏,很好看,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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