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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小远自从回到营中便怔怔发神，好在诸事都由几名副将办理。从开始的定计成为北伐先锋立功，受到天王召见逃离北伐军，到现在占领扬州后的迷茫，王小远心中左右不定。
“大人，扬州大户都已认捐军饷，合计得银二百四十万两”，黄林递上册子，“还有扬州的地主乡绅，前番都被东王府的人杀得差不多了。”
“好，分田的事情安排下去了吗？”
“按照大人吩咐的，每户按人口多少，分田一亩到两亩三分，田地权归官府，无偿租给农户耕种，田税三十收一，其余派饷一应废除。”
“好”，王小远接过册子，淡淡道：“把收缴来的地主士绅的耕牛都派到农村合作社里，在农耕时节去农户家里帮忙。”
“是。”
王小远在《天朝田亩制度》的基础上加入了自己对新时代土地制度的一些改良，虽然不知道能不能避免封建王朝私有制土地被大户兼并的结局，但是王小远也只能尽力而为。
“大人，新兵招募合计三千二百五十六人，这是名册”，两人说话间，黄山与秦红玉一并前来禀告，“所有新兵都已编入军营开始训练。”
“好，大黄你从老营中抽调军官马上开始训练，这些新兵不能随咱们北上，但是咱们走之后，这扬州城就得交给他们守住了。”
“是！”
“大人……”黄山和黄林退出后，秦红玉似乎看出了王小远眼神中的落寞，“如今咱们拿下了扬州，兵锋正盛，大人为何似乎闷闷不乐？”
王小远缓缓抬起头看着秦红玉单纯的神色，“秦将军，如今我官至丞相，手握金银无数，天王倚重，如果我在扬州城大兴土木、广收美人，做个富家翁，如果还你你可乐意？”
“大人可是征战过于劳累，怎么如此……”
“你是想说怎么原先直捣黄龙，打灭清妖皇帝的志气都没有了吧？”
“大人……”
“无妨，只是随便问问。”
“大人”，秦红玉脸上有些动容，“大人知道我原先是广东天地会出身，家里遭了灾，父母都死了，村里的孩童都被卖给了城里的地主，如果不是天地会的兄弟打进了地主家把我们救了下来，我们还不知道死在哪个清妖手里。”
“大人不知我是何意？”秦红玉一面挑开大帐门帘，一面说道，“大人可见过领了粮食和田地的百姓？”
“你是说放粮和分地的百姓？”
“是，大人可要去看看？”
“你还跟我卖关子”，王小远苦笑一声，起身跟上秦红玉的步伐。
两人一前一后往城中官仓去，只见原本商贩叫卖的街上挤满了衣衫褴褛的百姓，一个个都伸长脖子使劲往前瞧，仿佛前面有什么稀奇。一队远字营士兵在旁边维持着秩序，长长的队伍从城门处直蜿蜒出去。
“大人。”士兵见到王小远和秦红玉前来，连忙拱手行礼。
“这都是在排队领粮食吗？”
“回禀大人，粮食是每月初一领，今日是南庄分田的日子。”
“分田？小黄他们动作挺快啊。”
越往前走，拥挤的人群越是混乱嘈杂，接近官仓时，嘈杂的百姓几乎将整条街道都堵上了，无论护卫的士兵如何呼喊都没法将挤在一处的百姓推开。
王小远和秦红玉下了马，极力推搡着往官仓门口去。
“都别挤！都别挤！按册子一个一个来，没叫到的挤上来也没用！”只听得门口处黄林的声音带着沙哑。
“南庄丁三保，户口五人，分得水田三亩，桑田两亩，入南庄第二合作社！”
“小老二拜谢青天大老爷！”
“来拿好，这是地凭”，一旁的书吏将一张加盖了大印的地契递到那衣衫褴褛的农民手中，“记住，官府所授水田、桑田予你耕种，永久租赁，但是不得买卖，一旦发现地上抛荒、买卖，立刻收回！”
“小的记住了，多谢大人！”
王小远挤到官仓门口，只见那名叫丁三保的农民千恩万谢地起身，接了那地契，脸上老泪纵横，那神情又哭又笑，脸上分明是笑容，却又簌簌泪珠不断。老头小心翼翼地将那地契揣进了怀里，仿佛是无比珍贵的宝贝。
“南庄卫小年，户口三人，分水田两亩一分，桑年一亩，入南庄第二合作社！”
“小民拜谢老爷！”
随着黄林册子上的名字越来越少，官仓门口的台阶上已经被磕出了血迹，一幕幕哭笑在官仓门口不断上演。“大老爷，丁老三和李家老二都能都分到三亩地，怎么我只有两亩一分？”
“卫小年，你小子又要闹浑是不是”，一名佝偻着腰的老者似要上手，“你小子平日里就游手好闲，又想拿了地去卖是不是？！”
“我指定不会了族长，我肯定好好耕地。”
“你小子家里就三口人，别在这里胡闹，你要是敢卖了地，我可饶不了你！”
“大人，百姓就是这样，能为半两几钱就豁出脸面。”
“如果天天都有为了几分田豁出脸面，天下百姓就不愁吃穿了。”
“是啊，如果百姓每天都能为这家长里短的争吵，也不用咱们这些造反的了。”
“大人”，秦红玉神情一肃，拱手道：“红玉从入了天地会之日开始，便是第二条命，第一条已经死了，此命不为自己，只为杀尽天下欺压百姓之人。红玉才能轻微，大人才华武功无双，尽管世间小民如此，大人可愿意？”
王小远听着一声声欢笑、恸哭、恩谢渐渐远去，仿佛隔着一层罩子在耳边不断回响，秦红玉的身影在眼前渐渐模糊，又渐渐清晰起来，王小远嘴角一声轻笑，“如果我用尽全力，虽然不知道能不能让几百年后的自己不再当个北漂狗，但是至少也能让这时候的百姓活得好些吧。”
“红玉，你说得对，我比你一个女人还要矫情了。”王小远转身走进官仓里，拿起案桌上的册子，“丁三保、卫小年、陈大山……”一个个朴实的名字映入眼帘，册子上的每一笔似乎都能决定这些人的一生。
“大人，有军情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