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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出这个问题让周方多少觉得有点莫名其妙。
“这意思是……”周方不解。
刘伯温眼神里有些不甘，来之前还喝了两杯，沉沉道：“老朽虽算不上是什么读书人，却也读过几本书，纵观学问，汉儒也好，唐儒也罢，亦或者是宋理之学，其核心都是讲的一个‘士’字。”
“士者，铮铮铁骨，不可无浩然之气。”
“老朽虽不太明了所谓官场是何物，但诚意伯之举却是从心，从心之举，难道不可称之为士吗？非要左右迎合，违背本心，践行恶事来证明自己能力尚佳？”
周方恍然。
也大概明白为什么这位青老为什么如此不甘，读书人的学问其实也是唯心的，尤其是古人，所坚持的学问大多来自于一个先贤。
刘伯温所践行的和青老所行的是一个学问，所以他才这般。
大道理周方也懒得讲了。
只是摇了摇头：“那青老认为，摊丁入亩之策好不好？”
刘伯温点了点头。
好，怎么不好？
这是他到现在听到过最好的改革策论，可以为大明奠定百年江山！
周方反问道：“那青老认为，一个刘伯温，能不能将此策给落实下去？”
刘伯温几乎是犹豫都不带犹豫的摇头。
不可能。
这不是一个臣子可以去做的事情。
或者说，就算是皇帝一个人，也不行。
周方摇头苦笑道：“你看，青老也知道，有些事情不是一个人可为之。对于这种大事，刘伯温就算是再有学问也是空谈，为什么我会说他过于清高自傲？因为他根本就是走错了方向。”
“人力终有尽时，一个人的力量可以改变的东西又有多少？”
“说起来，人世间有真的只有善恶之分，黑白之分？”
周方给刘伯温讲了一个故事。
关于范仲淹新政的故事。
宋朝是一个很开明的朝代，从赵二开始几乎每隔几十年都会有一个猛人横空出世来对朝堂进行一番改造，范仲淹如此，王安石也是如此。
为什么？
因为大家都很清楚，不变不行。
封建王朝的寿命在不进行改革之前，几乎是肉眼就可以推算出来。
可他们成功了吗？
没有。
周方问刘伯温：“范文正公和王安石两人的学问对比诚意伯如何？”
刘伯温苦涩一笑：“自是不如。”
这话没有实际依据，不过站在刘伯温的角度上，他还是不肯说自大之言。
周方点了点头：“他们都没成功。”
此话让刘伯温面色瞬间有些震动。
他开始明白周方是什么意思了。
他从始至终只想告诉他刘伯温，你学识很好，能力不错，可你太硬了，你连最基本的入局都未曾做到，谈何能够跟别人同台竞技？
李善长在把持朝堂，胡惟庸在把控中枢的时候，你刘伯温就因为自己的清高，将自己给请出了朝堂。
摊丁入亩这种国策就算是给了你，你又能如何？
无非是像范文正那样……不，就跟你刘伯温的曾经一样，无非是在辞官和复官之间做徘徊，到了老爬不动了，黯然离场，落得个惨淡的下场。
人的脾性很重要。
但，有时候妥协并不是一种认输。
“青老，我知道你心里有些不平。”周方摇了摇头：“但……，妥协有时候并不是一种失败，入局者身在局中才能搅动风云，单单站在门外旁观，也只能是干着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