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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支持正版哦,谢谢~~小阿姨等了好一会,实在受不了七月的眼光,终于起身要走,站起来后,却发现椅垫被染红了一片,心里不禁暗暗叫苦,来了例假,却又太过大意。正想偷偷溜走时,小七月眼尖,早已经看见了,她指着椅垫上的那块红色污迹,撇着小嘴,极尽鄙夷地和那个阿姨说:“你看,你脏死了,你把我妈妈织的椅垫都弄脏了。你这个人,恶心死了,下次别来我家了。”
那个阿姨虽然脸皮不薄,但却在那一天被一个四岁的孩子给羞辱到了。钟爸爸回家时,正好看到小情人拎着椅垫,哭着跑出钟家门,于是连忙去追她,问她怎么回事。他的小情人红着眼睛,哆嗦着嘴唇说不出话来。钟爸爸就以为小情人受了老婆的气,于是哄劝情人:“你有什么委屈都和我说!我去叫她给你赔礼道歉,要是她再敢给你气受,我今晚拎刀子杀了她。”
五月出来找七月,正好就听见爸爸安抚情人所说的那句“今晚就拎刀子杀了她”的那句话,才七岁的孩子,已经敏感得不像话,每天都活在战战兢兢之中,对于无意中听来的这句话,心里恐惧得无以复加,恐怕妈妈真的被杀,于是悄悄地和妈妈说:“爸爸在和阿姨说晚上要杀你。”说完了,心里却又有些隐隐的后悔。
她恐怕有一天妈妈要弃自己姐妹而去,于是得了机会就拐弯抹角地说爸爸的好话,希望妈妈能够多看到爸爸好的一面,并以为这样就能够留住妈妈。比如,她说:“妈妈,你有没有发现,隔壁三叔总是要骂人,咱们爸爸从来不爱骂人。”
妈妈就冷笑一声,说:“你爸爸不爱骂人不假,他只爱打人。我要是能打过他,我也不用骂人。”
她无言以对,嗫嚅着说:“我同学张小山的爸爸也打他妈妈的。”过几天,又对妈妈说,“爸爸是个很孝顺的人,对奶奶真好,奶奶生日时,他还给奶奶磕头了呢。”说完,心里却又想,爸爸打人明明是不对的,我说这些干什么呢?为了留下妈妈,让妈妈一辈子都逆来顺受吗?于是就恼恨自己,觉得自己无耻又可悲。
妈妈哪里晓得她心里千回百转的那些念头?只是从鼻子里冷哼了一声,说:“打老婆的愚孝男人,你长大后,可千万要擦亮眼睛,看看清楚,不能被他这样的男人给骗了。”结果就是,她越说爸爸的好话,妈妈就越是反感。
她和妹妹七月都在用自己的微不足道的力量,以近乎可笑的方式极力地维护着这个家,使这个家不致破裂。但命运对她们姐妹,却从没有过眷顾的时候。
在她告诉妈妈这句话后,妈妈冷笑复冷笑:“果然,我就知道早晚要死在他手里。他终于等不及了。”
然后,她就看见妈妈悄悄地理衣服,收拾包袱,心里害怕,就问妈妈:“妈妈,你在干什么?”
妈妈瞟她一眼,面无表情地说:“不干什么。”
那一天,她心神不定地领着妹妹去上学,眼皮一直跳个不停。中午放学回家吃饭,妈妈还在,而且和颜悦色,没看出任何的变化,一切如常。她想:也许是我多心了,爸爸并不会杀掉妈妈,妈妈也并不会跑掉。
傍晚再放学回家后,家中空无一人,妈妈不在,爸爸也不知去了哪里。她在门口找到钥匙,进了家门,叫七月自己去玩儿,她去做饭。晚饭做好,和七月坐在饭桌前等了很久,却只等来烂醉的爸爸。
第二天,第三天,第四天,乃至半个月后,妈妈始终没有回来。爸爸去外婆家以及所有的亲戚家都找了一遍,还是没有找到。五月和七月就明白了,这一次,妈妈大约是永远都不会回来了。
妈妈走后,小阿姨搬了过来,和爸爸明铺暗盖做起了半路夫妻。而这个时候,饭店的合约也到了期,饭店的房东早就眼红钟家饭店的生意,因此不愿意再和钟家续签,钟爸爸只好四处再找合适的地方重新开饭店。一时之间,总也找不到合适的铺面,小阿姨就鼓动爸爸拿钱出去放贷吃利息。
钟爸爸对小情人的话言听计从,就把手中的存款通过小情人借了出去。因为利息比存在银行里高出很多,钟爸爸起初还沾沾自喜。但是利息还没拿到手,小情人就偷偷跑了,就像当初五月的妈妈那样。钟爸爸借出去的那笔钱,因为连被借给了谁都不知道,不用说,也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了。
钟爸爸人财两空,实在琢磨不透自己为什么会背到这种地步。他自己名声坏透,亲戚们那里钱肯定是借不到了,没有本钱,店面也就不用去找了,找到也没钱开。他自那以后一蹶不振,开始在家里酗酒,醉了酒后就打人骂人。那个时候,家里的担子几乎都落到了七岁的五月的肩头上。
钟家奶奶原本看不上儿媳妇,即便儿子被骗后,她还以为凭自家儿子的手艺与本事,想找什么样的就找什么样的,到时姑娘们还不排成队由着自己挑?谁知一等再等,却没人前来说媒,她坐不住了,就四处放话,托媒人留意。人家一听说她儿子这种条件,还带着两个拖油瓶过日子,都对她连连摇头;即便有介绍的,也大都是身有残疾的,不是缺胳膊少腿的,就是脑子不正常的,亦或是那种名扬千里的不正经女人。钟家奶奶这下才傻了眼。
表姐虽然嘴上从不对她说什么,但想来对于帮她找工作一事,心里应该不会很愉快。本来也只是八竿子打不着的表亲,两家父母也谈不上多亲近;更何况因为早年和她家一样贫困的表姐家近些年来忽然暴富,买房买车买股票,表姑妈夫妇两个举止言谈间抑制不住的春风得意使得一众亲戚又是艳羡又是嫉妒,背地里就难免议论纷纷,说表姐在上海做些见不得人的勾当,这才赚了正常人一辈子都赚不到的大钱的。对于这些风言风语,表姐心知肚明,即使不愿意与她们这些穷亲戚打交道也属理所当然。
今后无论如何不能再去找表姐给人家再添麻烦了,这点自知之明还是有的。
日式包房的门拉开,一个身着日式大襟交领衣服的年轻女孩向五月招招手,又对表姐点点头,甜甜笑说:“刚才美代桑在吃饭来着,不好意思,叫你们等了好一会。”
表姐起身,亲热地叫了一声那女孩的名字:“有希子。”又说,“没关系,反正我今天休息。”
刚才说话的有希子用托盘从包房里端了碗筷出来,一个小巧的日式饭碗里还剩着半碗黏糊糊的酱豆一样的东西。应该是纳豆。五月虽然至今没有吃过,但好歹看过几个日剧,认得这玩意儿。
临进去之前,表姐拽住她,悄声说:“美代桑不喜欢人家称呼她为老板娘,直接叫她美代桑就行了。”想了想,又说,“她这个是日式名字,不是真名,桑只是名字后面的……”
五月也小声说:“我懂我懂,上学时看过几本日本小说,日剧也看过几个。”
美代独自跪坐在一张餐桌前补妆。五月进门前说了声“你好”,不无拘谨地脱了鞋子,在美代面前的日式矮桌前别别扭扭地学样坐下。
美代一身简便藏青色西装衣裙,面料一望便知是高档货,年纪大约在二十五至三十岁之间,一头足可以去做任何洗发水广告的长发包在蝴蝶结发网里,皮肤雪白,未语先笑。笑容固然多多少少有些职业,但总的来说却是不多见的美女。所谓的不多见,就是五月在前一家中餐馆里做了半年多迎来送往的服务员,却也只见过一两次、让人惊鸿一瞥后便眼前一亮、久久不忘、然后开始幻想要是自己也这么漂亮就好了的程度。
五月多少有些吃惊,不敢相信面前这个年轻女子就是这家听说业界闻名的赤羽居酒屋的老板娘。想想自己也已经二十岁了,连找一份服务员这样的工作还要求人介绍,心里未免有些自相形秽。
美代不过略略停下手里的动作,对五月上下打量了一几眼,便又忙着往脸上扫腮红,等到脸上收拾好了,才笑眯眯地问了五月几个固定的、类似于面试的套餐问题,无非是家乡哪里,今年几岁,会不会日语,有无在日本料理店工作的经验,有没有信心从头开始学习日语等等。
五月自高中毕业以后做过两份正式的工作,但时间都不长,加起来也才一年挂零。英语固然看得懂,也会说两句日常用语,但对于日语却一句也不会,电视里看来的“八格牙路,开路马斯”自然不算,至于将来能不能学好也是不知道的;而且她还有个一紧张就要脸红的毛病,未免给人一种太过腼腆的印象。
然而面试还是通过了,五月被通知办好健康证就可以来上班了。
五月上班的第一天就被告知要先起一个日文名字。西餐厅的侍应生们都有诸如玛丽、露西、弗兰克、杰克之类的名字,如此一来,可以方便客人以及同事之间的称呼,当然也有可能是为了洋气,使人觉得此间餐厅较为正宗的感觉。
自诩正宗的居酒屋自然也是如此。
给女孩子们起名字一向是美代的工作,美代笑说:“巧的很,日本女孩子的名字也有叫五月的,只是发音不同而已。你要是愿意,就还叫五月,用日语来念就是satsuki,自然,你要是不愿意用自己的真名,那就另外起个名字也可以。”
五月想了想,说:“那就还是五月好了,省的别人喊我反应不过来。”
居酒屋女孩子们的日语水平不论,名字却都是以日语相互称呼的,诸如:“maki,快来帮我接一下手里的酒,哎呦喂,重死我了!”之类的。
而五月胸前别着的名牌上还是五月这两个汉字,只是被人喊作satsuki时难免有些反应不过来。这里人人都有日文名字。吧台里负责果汁、甜品以及补给生啤的两个男侍应生一个叫做翔太,一个叫做直树,名字起得很日本很偶像,人却土得掉渣,懒得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