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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花印证道:“他每次找你你都觉着烦呀?”
“嗯……”何叶的嗯声很小,似乎是连她自己也觉着这么说有些厚颜无耻了。
何肆看着一旁练习变脸绝活的李舒阳,已经快要压制不住掀起的嘴角了,只能伸手拿起茶杯,小口小口啜饮着。
同时他觉得必须要搞些钱了,女娃子果然要富养,不然容易被人仨瓜两枣骗去了。
何花看向弟弟,虽然没有说话,却好像在问,“现在你知道了吧?”
李舒阳面如死灰,却梗着脖子,“我又不是买不起饽饽。”
不过他说这话的时候,有些底气不足,他还真没有什么闲钱。
听说高洁之士常视金钱如粪土,自觉墨香铜臭。
但正是这粪土污浊,才能引来亘古不变的蝇营狗苟。
何肆冷笑一声,痛打落水狗道:“买得起饽饽的人多了去了。”
说着,何肆掏出身上仅剩的一两多银子,递给何叶,虽是弟弟,笑容却像兄长一般宠溺,“姐,这钱你拿着,去京果铺、饽饽铺都想吃什么吃什么,想买什么买什么。”
何叶顿时喜笑颜开,觉着这趟没白来。
何肆想着自己二姐都十六岁了,还是这般天真,许是因为宿慧未觉的缘故吧。
这几天他也问过宗海师傅关于宿慧之人的事情,宗海师傅说他知之甚少。
但不妨他说些宽慰的话。
有些仙人宿慧转世来到此地,或许真的就是静极思动,仙人无梦,便寻梦,故而一场完整的梦境,倒是尤为可贵。
瓮天沉沦,由生到死不曾觉醒的也常有。
何肆又问,这方天地谪仙人多吗?
宗海师傅想了想,缓缓说道:“恒河沙数。”
何肆自私地想,希望何叶永远不要醒才好。
李舒阳像条被人打断脊梁的败狗,耷拉着脑袋。
何叶看着他,有些担忧地问道:“你不会不带我回去了吧?”
李舒阳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摇头道:“怎么会呢?”
李嗣冲却忽然走了过来,对着何肆说道:“我刚好想回京城一趟,如果你放心的话,我可以送你姐回去。”
何叶好奇地打量着李嗣冲,这是她第二次见李嗣冲,并不知道他的身份,只知道小四称呼他为李大人。
不过像他们家这样的末流刽子,遇到官府九品小吏也得叫声大人,碰着寻常捕役也得叫声头翁。
所以何叶从小到大,很少出去抛头露面,几乎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可惜何家小门小户,既没有大门也没有小门。
李嗣冲对着何叶露出一个善意的微笑,难得遇到这么憨傻的妞儿,得客气些,争取把她从小呆瓜哄成大傻子。
至于图什么?图开心呗!
如果可以的话,李嗣冲也不希望自己太聪明,但没钱没势,出生微末的小人物,没点儿聪明劲,早就死了,或者泯然众人,被这狗日的世道杀丢了魂儿,不过行尸走肉般停尸几十年再下葬。
他未来的孩子出生,能有眼前这丫头三成傻就好了,不能再多了,再过就该怀疑不是自己的种儿了。
毕竟傻人有傻福这句话,多数时候是骂人的,可也有极少数时候,真是真知灼见。
可聪明这种东西,除了以苦难浇灌出来的早慧,多半也都是从自作聪明开始的,这点李嗣冲也不能例外。
再看曾经的何肆,也是个自作聪明之人,现在也是,不过已经好多了。
再说何肆出身是衣食无忧的刽子手人家,已经比自己这个出生即丧母,年幼再丧父,姐姐做了天佑皇帝陪葬朝天女的孤儿好得多了。
这点李嗣冲和那温玉勇倒是同病相怜。
李嗣冲觉得现在的何肆和曾经的自己很像,甚至总叫他有一种在照镜子的错觉,试问一个人照镜子的时候,怎能不“整顿衣裳起敛容”呢?
所以有些情难自禁的矫拂也就说得过去了。
曾经的自己又何尝不是狼狈得像条狗呢?
不过即便是历史记载之中如同至圣先师这般的人,也曾有过累累若丧家之狗的时候,并且毫不避讳道:“然哉!然哉!”
如此似乎也不必太过妄自菲薄。
除非是宿慧之人,谁又能生而知之呢?
不过那样的话自己也成不了仪銮卫了,反倒成为仪銮卫搜罗的目标。
可惜天符帝图谋甚深,却也有心栽花花不开,如今一朝天子一朝臣,何况是天子近卫的仪銮卫呢?
上一次进宫,不算太过久别重逢,却也依旧和陈含玉“相谈甚欢”,虽然皇恩浩荡,说要给他擢升为仪銮卫千户一职,但李嗣冲依稀可以感觉到,这位相识多年,也就自己敢无视尊卑当成“老友”的皇帝陛下,怕是已经动了裁撤仪銮卫的心思。
李嗣冲不知不觉间自恋了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