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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銮殿上,那具尸身被鲜血浸泡过,身中数箭,但最可怖的却是眉心正中那一箭。
不偏不倚,正中眉心。
死者看样貌确实是个宛国人。许是死前看到了什么恐怖的人或事,其面目狰狞,睁着大大的眼睛,死不瞑目。
根本无需仵作上场解释,所有人都知眉心那一箭才是真正命中要害。
坦鲁瞳孔巨震。
二!二!二皇子殿下!
死!死了!天!二皇子殿下死了!
作为一个成熟的使臣,看到自己女婿的对手死在异国他乡,是应该揭穿真相,还是应该保持糊涂?
坦鲁瞬间有了答案,“海晏公主何意?这的确是我们宛国随使臣团同行的侍卫,现在人死在北翼,你们是否应该给我宛国一个妥善交代?”
时安夏见到血肉模糊的尸体,连眼睛都没眨一下,只平静答道,“是该给个交代。此人既是你们宛国人,且代表二皇子与太后勾结,还用文书达成了事成之后的协议条款。”
她话音一落,便是有人呈上文书。
拖尸男子正是暗卫薛俊阳,“属下带人到达安夷馆搜查时,宛国人拘无重、伏令、哥洛、穆泥等人全部都在现场。”
文书从群臣手中传阅,最后才传到了坦鲁手上。
群臣义愤填膺,“太后实是卖国求荣!”
“太后置北翼颜面于何地!”
“简直丧权辱国!”
坦鲁看完后,也是一阵阵心惊。若是让布思带着这样的丰功伟绩回国,他女婿的太子之位就没了!
也是这时,他忽然意识到皇上给北翼下战书,让他带人出使北翼比武是为了掩人耳目。真正目的其实是帮助皇太后夺权,从而控制其成为宛国傀儡。
到那时,北翼的土地粮食,各种丰富物资,都任宛国予取予求。北翼人也将成为宛国人的奴隶。
可惜布思死了,一切皆成为泡影。
那么,他坚决不能承认他看到的这个尸体是布思。不止不能承认,还得回去跟皇上撒慌,说布思早前几日收到秘信就提前离开北翼京城回国了,死的是那几个暗卫。
他心头主意打定,面上却是疑惑,“敢问他死在何处?与谁同行?”
时安夏一听对方的问话,便知自己又赌赢了。
她赌身为太子岳父的坦鲁根本不会承认此人是布思,如此一来,布思将任由她处置。
当时明德帝有过担忧,“若因布思之死引发两国开战,我北翼不知又要死多少人。”
就算最后战争艰难打赢了,却是多少家庭破碎,多少人失去儿子孙子,多少人失去父亲叔伯。
战争从来就没有真正的赢家!
明德帝不想打仗,不是自己怕死,是怕百姓死。
时安夏却笃定,“坦鲁是太子的岳父,且太子妃又被布思觊觎。于私,坦鲁与二皇子是宿敌。于公,皇帝想换太子,肯定不会告诉坦鲁,这便埋下一颗双方互不信任的种子。坦鲁带人出使北翼比武实为掩人耳目,布思混在使臣团集结人马帮太后夺权才是真正目的。到时坦鲁知自己是帮布思做嫁衣害自己女婿,他绝对不会承认死的人是布思。因为布思的名字本来就没出现在使节团里。”
如今看来,算计人心这块,她还是得心应手。
时安夏微微一笑,“这个问题,我还是找个权威人士进来给众位解说一番。请兵部尚书宋大人上殿。”
很快进来一个人,那人却不是兵部尚书宋大人,“下官孟诚乃兵部侍郎,受宋大人之托前来详细说明东升门出现的意外情况。”
“今日寅时,我北翼武举科目演习,兵部尚书宋大人亲自带人考核,皇宫东南西北城防门内均布置有兵力。谁知一队人身穿夜行衣从东升门外直冲皇城,当时情况危急,宋大人迅速指挥士兵围堵拦截,同时命令武举举子协助防御抵抗叛贼。”
“如今东升门那,还血流成河,宋大人正在让人清理现场。如今知道的叛贼身份,有一千零六十一人是北翼人身份,另外六名则是宛国人。”
孟诚报告完以后就作揖出了大殿,还忙着呢,哪有空唠这十两银子的嗑。
转瞬间,大殿上又抬来一个奄奄一息的人,正是被皇太后下令关到李家地窖里的李长安。
李长安挣扎着从担架上爬起来,然后跪倒在各位大臣面前,“我李家是罪人!我李家是北翼的罪人啊!”
他哭着将吉庆皇太后勾结叛军,勾结宛国人的事和盘托出。
这是李家人!这是李家人的证词!‘
人证,物证,皆齐。
“李长安!你这吃里扒外的东西!你不得好死!”吉庆皇太后双手紧紧抓住袍角,全身的疼痛不如心里的绝望来得猛烈。
李长安含泪点点头,“我们李家的确不得好死!欺男霸女,私吞官银,扮成山贼抢劫救灾银!坏事做尽,丧尽天良!尤其是你这个一国太后,甘当卖国贼!你图什么?你一个大半截儿都埋在土里的人了,你说你图什么啊!”
皇太后猛拍扶手,“住嘴!住嘴!哀家长命百岁!哀家要活得长长久久!哀家是有大功德的……人……”
她闻着浓烈的臭味,看着脓水流到了地面,忽然好生难过,眼泪蒙上了双眼。
她是怎么过成了这副模样?她分明应该坐在龙椅上,接受朝臣跪拜。
可为何,人人忤逆她。就连她李家的人也要如此背叛她?
败了!败了!兵部!兵部控制了东西南北门!
对,本来就应该是兵部控制东西南北门。宋兆昌说好把几路兵马全放进皇城,且当时收了她李家整整十箱金条的贿赂啊。
为什么变成了这样?
这姓宋的老小子黑吃黑!
怪不得时安夏夫妻俩来去自如,怪不得齐公公毫发无伤,怪不得……可有什么用?
吉庆皇太后忽然想起了什么,忍不住全身都颤抖起来。
如果……如果……会不会明德帝的死也是假的?
她这想法刚一升起,就不由自主哈哈大笑起来,面容扭曲得仿佛夜叉,癫狂暴怒的目光中闪烁着令人心悸的寒芒。
她的笑声尖锐而刺耳,笑得眼泪都出来了,笑着笑着便哭着喊,“明德帝,你出来……出来……”
一个明黄色的身影出现在大殿门口,阳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连影子都透着无尽的光辉与威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