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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身姿挺拔,如同苍松般屹立不倒,那一身风尘仆仆的装束,不但没有减损他的气质,反而更添了几分不羁的风流。
当李二跃下马背,快步走向刘绰的那一刻,张七娘的心跳似乎都漏了一拍。
他的眼眸深邃,仿佛能看透人心,却又清澈见底,不含一丝杂质。他的笑容温和,如同春日暖阳,温暖而不失风度,让人心生欢喜。
尽管那眼神和笑容都是给另一个女子的。但她的心中,那份对李二郎的爱慕却如同野火燎原,难以熄灭。
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阿娘总问她想要找什么样的夫婿。她总说自然是如意郎君。可究竟怎样的夫婿才算是如意郎君,她也不知道。
见到他的那一刻,她有了答案。
她从没见过这样的男子,他的一举一动都是那么得潇洒俊逸,让她心动不已。
后来知道,他是赵郡李氏嫡出的公子,她就更喜欢了。他不是野诗良辅那样的粗汉,也不是裴九和李六那样的纨绔,与她甚是相配。
这样的男子,她这辈子怕是再也不会遇到。自见到他的那一刻起,她的心中便只有一个念头,她一定要成为他的女人,无论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承担后果?你承担得起吗?你可知道刘绰和李二郎是什么人?一个是朝廷的红人,一个是长安的贵胄,你竟然敢对他们下手!”张敬则怒不可揭。
“郎君,蔓儿只是太喜欢李二郎了,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张夫人试图解释。
“喜欢?喜欢就能为所欲为吗?喜欢就能不顾家族的名誉和安危吗?”张敬则冷笑道,“你这是在玩火,你这是在自掘坟墓!”
张七娘抬起头,凄然一笑,“坟墓?反正女儿已经失了清白,若不能嫁给二郎,活着也是无趣,倒不如死了的好,也省得再碍阿耶的眼。”
说完,便要往旁边的柱子撞去。
张夫人猛地扑了过去,护住女儿,“蔓儿,你这是做什么傻事?你死了,阿娘怎么办?”
张敬则气得浑身发抖,指着张七娘说道:“事到如今,你还不知悔改?气死我了!我怎么会有你这么不知羞耻的女儿!我打死你我!”
张夫人再也按捺不住,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郎君,说起来这也怪不得咱们的蔓儿。那李二郎是怎样的一表人才你也看到了,蔓儿心仪于他,这不正说明咱们的蔓儿眼光好么?事已至此,干脆将错就错。就说是那李二郎吃醉了酒误闯了蔓儿的房间,这才让她清誉受损。这是在凤翔府,只要咱们咬死了,他认也得认,不认也得认。如此既能护住咱们张家的名声,又能得个赵郡李氏的女婿,岂不两全其美?”
闻听此言,张七娘又怀了一丝希冀,哭着喊了一声阿娘。她是想把事情宣扬出去的,她不怕丢人。只要能嫁给二郎,些许名声又算得了什么。
“你说什么?你还要不要脸?”张敬则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当人人都是傻子么?今日岁除,大家都在守岁。且不说李二郎自己带的随侍,蔓儿院子里那么多伺候的人,拦不住一个喝了酒的醉汉?眼睁睁看着他闯进家中娘子的闺房?说出去谁信?”
“就说是因为岁除,咱们府上开恩,只留了屋子里伺候的几个,外头那些干粗活的,全都放回家团圆去了。这才没被发现,谁又能说什么?他自己带的仆从不认识府上的路,带着主子走错了院子,也没什么稀奇。再说了,哪有女儿家拿自己的清誉扯谎的?只要这事情传了出去,信的人必定占多数,到时候,赵郡李氏为着自家的声誉着想,也得迎咱们蔓儿入门。”
在实施计划前,她已经将各种可能都想了个遍。故此,张敬则一问,便能给出如此逻辑缜密的回答。
看着如意算盘打得啪啪响的妻子,张敬则只感到哭笑不得,“你当赵郡李氏是什么门户?你们母女俩使出这样下三滥的手段,蔓儿就算嫁进去了又能得着什么好?夫家岂会爱重她?再说了,无论才学还是样貌,她哪一样比得上刘绰?李二郎有那样一个正头娘子摆着,眼里哪里还能看见蔓儿?放着好好的正室嫡妻不做,巴巴地嫁过去遭人嫌弃受人冷待,图什么?你这个当阿娘的,还觉得挺好?”
“郎君,那个刘绰是了不起,年纪轻轻能以女子的身份入朝为官,风头无两。可咱们的蔓儿也不差啊!是,像刘绰那样的女子,多少男子都比不上。说到底,她不就是会点医术,又在夏日里制了冰出来么?李二郎现在自是觉得她好,可日子久了呢?她整日在男人堆里争强好胜地出风头,不顾家,不体贴夫君,不侍奉家翁,哪个男人受得了?到那时,咱们蔓儿的好处自然也就显出来了。何况,今日那是李二郎自己发话绝不纳妾。事情若传回了长安,赵郡李氏的长辈可未必肯由着他胡来。只要他们同意迎蔓儿入门做妾,那刘绰如此心高气傲,必定会退婚。如此一来,说不得,咱们蔓儿能直接变成正室嫡妻呢!”
张七娘只觉得自己的阿娘句句都说到了她的心坎上。
她刘绰不是名满天下么?不是绝不许郎君纳妾么?只要二郎非纳妾不可,她不就得乖乖让出正妻的位子来么?
若不是阿耶无端阻拦,怕了那个刘绰,将涉事仆从杀了,事情定会朝着这个走向发展。她的阿耶是顶天立地的英雄,不懂内宅之事,不知道这里头的弯弯绕绕。好在,她还有阿娘,她的阿娘聪敏睿智,什么都替她想到了。只要阿耶点头,一切都还来得及,二郎他还在凤翔府。
张七娘膝行几步抱住张敬则的腿,泪眼婆娑道:“阿耶,女儿知道您心疼女儿,您就成全女儿吧!求您了!”
张敬则看着面前的妻女,心中涌起一股深深的无力感。他没想到,她们竟如此得冥顽不灵,听不进任何劝告。
“疯了,你们真是疯了!刘绰是东宫掌食女官出身,又精通医术。广陵王世子自小就用的她定的食谱,圣人和太子殿下都吃过她做的药膳。你却觉得她管不好内宅?侍奉不了家翁?”
此刻,张敬则无比的后悔。他不舍得女儿吃苦,也不想让人家嫌弃武将人家的女儿粗鲁,没有大家闺秀的气度,才没让她学武。只让她学些绣花和管家的本事。想不到竟让妻子在后宅里把她养成了这样的脾气秉性。
“她一入长安就掀了五坊使,却还能从窦文场那全身而退。只一首词,就被召入宫做了内文学馆学士。圣人因为她处置了赵侍郎,贬逐了那些弹劾她的御史。就连顾尚书和杜相都对她极为赏识。长安官场多么险恶,可她八面玲珑,游刃有余。这些年文官和内侍们在朝堂上斗得多厉害,你见过谁既能得了文官的喜欢,又不被宦官们迫害的?她做到了。”
张七娘不服气道:“阿耶将她夸得这样好,为何她却容不下一个妾室?分明就是善妒不能容人!哪有她这样的女子?我也不求什么,只不过想跟在二郎身边,日日都能看着他,照顾他。她凭什么不许?”
“你见过哪个朝廷命官入赘的?哪有正室还未入门,就上赶着给人家做妾的?你要是有她那么大的本事,你也可以不容妾室。”张敬则直接被气笑了,话语里已是难掩嘲讽。
“李二郎是好,可你以为满长安的贵女都瞎了眼,就你长了一双眼睛?她们都办不到的事儿,你们母女俩就能办到了?她才来关中几天,却已是人人称赞。这样一个名满天下的奇女子,赵郡李氏的人疯了才会答应她退婚,再选你。你若真的搅和了她和李二郎的婚事,天下人的唾沫星子都能淹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