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物色侍婢吗?这倒是奇了,那人终于发现自己手底下的人不够使唤了?
沈予有些幸灾乐祸,看着管家笑道:“原先你家主子刚来时,我便瞧他凄凉得很,堂堂世子,身边儿只有两个丫鬟。当时他自己怎么说来着?说是有浅韵、淡心足够了。”
沈予调侃地笑着,仿佛很乐意看一场名叫“食言而肥”的大戏:“你说你家主子这个人……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管家知晓沈小侯爷与自家主子情同手足,说这话毫无恶意,便如实回道:“小侯爷您误会了。眼看着主子已近弱冠之龄,身子也将养好了,前两日太夫人来信,道是要让主子回房州承袭爵位……”
管家停顿片刻,才继续道:“原本是老奴先回房州打点一切,可恰好太夫人屋里的大丫鬟病故了,主子孝顺,怕小丫鬟们侍奉得不可意,便命老奴将浅韵姑娘也带回去,好生侍奉太夫人。”
说到此处,管家面上也有了忧虑之色:“您是知道的,主子本就不爱繁文缛节,这一次来京州只带了四个仆从。如今老奴和浅韵姑娘先走一步,主子身边只剩下两个人,老奴担心……”
他话还没说完,沈予已明白过来,摆了摆手,道:“不就是个侍婢吗,小爷记下了。想给你主子找个什么样的?”
管家闻言面色一喜,连忙道出了自己的想法:“主子喜静,最好能像浅韵姑娘那样,话不多的。”
沈予点头:“这个好说。”
管家想了想,又道:“主子是秘密来京州将养,连当今圣上都不知道。老奴的意思是,要寻个可靠的,若是追虹苑里有现成的人选最好,毕竟从外头现找一个,怕是容易走漏消息。”
“不过是挑个侍婢,怎么比圣上选妃还要难呢!”话虽如此说,沈予还是笑着应承:“这两天小爷就把人送过来。”
管家连忙应声道谢,又恭谨地道:“京州不比房州,老奴一个人使不上力气,给您添麻烦了。”
“云管家客气了,你家主子的事便是小爷我的事。”沈予边说边往书房方向走:“我去瞧瞧他,你下去罢。”
管家连忙告退。
经过方才管家的一通请求,沈予对晗初的火气也消了大半。他心里琢磨着侍婢的人选,慢悠悠地来到东苑书房,便瞧见好友正对着满柜的药书兀自翻弄。
一袭白衣,气质清淡,有如琼瑶美玉,洁瑜无暇。明明是出身在世人都趋之若鹜的富贵高门,却偏偏有着不食人间烟火的天人气质,好似谪仙。
唯一令人遗憾的是,这位谪仙一般的人物,有一张略显病态的苍白容颜。
每每想到好友是如何患病的,沈予心里都难免一番自责。若要说他堂堂沈小侯爷有生之年最愧对何人,那便是眼前这位挚交好友——云辞。
沈予与云辞识于微时,两人相识在屈神医府。只不过一个是神医的关门弟子,另一个是神医收治的患者。他们曾朝夕相处五年之久,也结下了深厚的手足情义。
只是这番情义之中,还掺杂着沈予的愧疚之情。
十几年前,沈予的父亲文昌侯曾有恩于神医屈方,便让自小体弱的他拜了屈神医为师。他来到屈神医府里,才发现还有一名羸弱的少年在此养病,与他年纪相仿,正是云辞。
两人很快熟络起来,沈予也得知了云辞的身份。原来云辞的母亲怀胎之时曾遭人投毒,致使他出生便带了病根。沈予来到屈神医府上时,云辞已在此医治了三年,胎毒已去,只是身子还不大好。
有一日沈予偷溜去后山玩耍,不慎被毒蛇咬伤,是云辞不顾性命之危为他吸毒,才及时保下他的性命。可后来,他的毒是解了,云辞体内的胎毒却被蛇毒引发了出来,险些丧命。
沈予永远记得那日的情形,羸弱的少年面色苍白、冷汗淋漓,却躺在榻上安慰他道:“子奉,别难受,我在鬼门关前转了几转,能换你一命,死而无憾。”
换你一命,死而无憾……这要经历过多少生死之关,才能让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说出这句话来!
所幸后来师傅施治及时,才让云辞捡回了性命。可云辞的一双腿却变得僵硬无力,不能长时间站立行走。
这是沈予心里永远无法释怀的痛。
又想起往事了呵!沈予几不可闻地轻叹一声,连忙收敛起低落情绪,换上招牌笑容:“挽之。”
他唤着云辞的表字,大步跨进书房内,问道:“在看什么书?如此认真?”
“还不是你出的难题,说要寻找治疗喉疾的古方。”云辞抬首看向沈予,噙笑而回。
只一瞬间,书房内好似琼露宣泄、春华弥散,已从人间变成天上。
“果真是久病成医,你的医术都快赶上我了。”沈予从云辞手中抽出药书,底气十足地质问:“药方的事暂且不提。你为何没有告诉我,你要回房州承袭爵位了?”
云辞闻言仍旧噙笑,只淡淡回道:“母亲前两日才来的书信,还未及告知你。”
“未及告知我?”沈予冷哼一声,佯作恼怒:“这两天我日日来找你钻研药方,你却连提都没提过一句。若不是今日云管家来找我,你是不是打算不告而别?”
“岂会?”云辞笑着反驳,清清浅浅地问道:“云忠找你何事?”
“还不是放心不下你。他要带着浅韵提前回房州,怕你身边人手不够,请我为你物色个侍婢。”
沈予边说边笑着摇头:“又要性子沉静,还得稳妥可靠,最好是从西苑里现成挑一个……云管家的要求可不低啊!”
“侍婢?”云辞轻蹙了眉,倒为他的谪仙气质添上两分威严:“是云忠自作主张了,我不需要再添侍婢。”
“谁说不需要?”云辞话音甫落,但听一个脆生生的音色已飘入书房之内,紧接着一个鹅黄身影迈步而入,手中还端着两盏茶:“主子不要,奴婢可觉得少不了呢!”
沈予瞧见来人,立时笑得风流倜傥:“淡心姑娘。”
来者正是云辞身边的另一贴身侍婢,淡心。她年约十六七岁,眉眼玲珑、肤色白皙,单看模样便是个水灵灵的可心人儿。
沈予流连花丛,看遍万花,一直认为鹅黄这个颜色,女人不能轻易穿出来。若是肤色黑了,穿着土气;肤色过白,又显病态。
而他迄今为止只见过两个女子能匹配这颜色:一个是晗初,一个便是眼前的淡心。
自然,晗初是穿什么都好看;淡心么,便是极为相称鹅黄之色。
不得不说,云辞是很有艳福的,单看他身边的两个侍婢,浅韵和淡心,都是玲珑剔透的不俗之人。
只可惜,云辞本身是个清心寡欲、不近女色的柳下惠,放着好端端的两名美人,却不曾收入房中。
每想到此处,沈予都深以为憾。
而此时淡心已端着茶盏,轻飘飘地向沈予见了礼,又为两位主子一一奉茶,笑道:“小侯爷别听主子的话,您好歹也可怜可怜奴婢。浅韵姐姐一走,服侍主子的差事都压在奴婢一个人身上,那可有些吃不消呢!”
淡心虽有如此一说,但云辞和沈予都知道她的心思。她哪里是怕差事辛苦,分明是担心独自侍奉不够周到。
沈予心里敞亮得很,也为好友庆幸身边人的体贴,便笑着附和:“淡心姑娘说得没错,你家主子脾气古怪,劳你独自服侍委实辛苦。他不懂得怜香惜玉,小爷我可是心疼得紧呢!”
沈予虽是个风流无状的,但也十分懂得拿捏分寸。对于云辞身边的两名美婢,他不过是闲来无事调笑而已,从不曾在举止上逾越半分。
显然淡心也习惯了沈予的轻浮言语,便娇笑着对他再次行礼:“多谢小侯爷怜惜奴婢。”
听闻此言,云辞倒也不好再说什么,唯有无奈地笑道:“看来是我平日里太惯着你们,如今一个两个的,都敢替主子拿主意了。”
淡心顺势掩面而笑:“主子慈悲心肠,可不是天上派下来救苦救难的仙人吗?”
“淡心姑娘好会哄人!”沈予大笑着对云辞道:“你身边这两位,浅韵体贴沉稳,淡心活泼伶俐,一静一动相得益彰。”
云辞只瞥了沈予一眼,没有回话,又兀自拿起药书翻看起来。
反倒是淡心在一旁笑问:“再过两日,浅韵姐姐便要随云管家回房州了呢!小侯爷心里可有合适的接替人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