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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殿下,云大人。”侍从的声音在车门外响起,“何公子求见。”
何锦筵原就是工部尚书之子,在这些事上不算陌生,如今虽是凭着太子伴读的身份一起来办差,但只要不出差错,回来也能得个工部主事或是员外郎的官职。
他这些年的性子倒是少了几分阴郁腼腆,也能寻常和人交往相处,只是哪怕竭力装作温和的模样,待人接物间,多少还有几分淡漠疏离。
像是学着什么人的模样也伪造了一张温柔的画皮,可实质上,依旧是那个幼时丧母,不善言辞,冷漠阴郁甚至于有些自卑的孩子。
便是放眼整个京城,除了云子猗这个先生,也就祁尧和卫彰和他算得上相熟。
“先生想见他吗?”祁尧轻声问道。
云子猗看了一眼自己还没来得及换下的衣衫,有些犹豫。
以这般模样见何锦筵,怕是要惹他担心,可这孩子的心思太敏感细腻,若是不见,哪怕他嘴上什么都不说,回去也要胡思乱想。
祁尧看出云子猗的忧虑,拿了件斗篷搭在他肩头,细细系好,遮住衣衫上的血迹:“这样就好了。”
云子猗含笑点头:“多谢殿下。”
【先生总跟我这么客气。】
祁尧心底咕哝着,面上只是笑笑,让人请何锦筵进来。
“太子殿下。”何锦筵进了马车,向祁尧见过礼,目光便黏在了云子猗身上,“听闻先生刚才传了太医,可是身体不适?”
“只是坐车坐得久了,有些眩疾,不打紧。”云子猗轻轻摆手,笑道,“别担心。”
“先生……无事就好。”何锦筵勾了勾唇角,笑意有些僵硬。
【骗人。】
【以先生的性子,若只是小病,怎么会如此兴师动众,不过是不想告诉我罢了。】
【先生还披着太子殿下的斗篷,果真亲密无比……也是,先生有太子殿下关怀,哪轮得着我多管闲事。】
果然又在多想。
云子猗轻叹一声,没去解释什么,想一想,开口问道:“前两日给你的那篇治水策,可看过了?”
何锦筵没想到会突然被先生提问,蓦然一怔,而后飞快回过神来,答道:“先生巧思,以此法重重关锁,淞江水患日后便不再是心腹大患,只是……”
“你说就是。”云子猗含笑微微点头,鼓励他继续说下去。
何锦筵抿一抿唇,斟酌着措辞:“只是,此法或许有些费时,更需要不少人力物力,虽然长远来看是极好的法子,但……恐怕并不适合解眼下的燃眉之急。”
“正是如此。”云子猗目露赞许,笑意愈浓,“那篇治水策是我看过淞江的状况后生出的念头,和几位大人商议过后总结出这个法子,确实是为日后考虑,眼下的状况如何解决,还要到达梁州实地考察后才好做定论。”
“先生说得是。”何锦筵频频点头,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云子猗,神情无比专注。
“锦筵。”云子猗伸出手,示意他过来些。
何锦筵恍惚了一瞬,才会意走上前,踌躇着搭上云子猗的手,问道:“先生有何吩咐?”
“不是吩咐。”云子猗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温声细语的嘱托,“只是我的情况你也清楚,虽然这次能跟着过来,估计也不能时常去河畔考察灾情,届时你陪同太子殿下去巡察,殿下公务繁忙,还得烦你将所见所闻说与我听,一同探讨治水之策,可好?”
何锦筵有些受宠若惊,下意识点着头,嘴角更是止不住地上扬,脸颊也有些发烫:“学生明白了,先生放心好好休养就是,学生定不会辜负先生的托付。”
“锦筵向来聪慧,交给你,我自然放心。”云子猗更是不吝鼓励和夸赞,这样细腻敏感的孩子,不必担心他得意忘形,失了分寸,而是帮他树立信心,给他足够的“被需要”的感觉。
何锦筵虽是何尚书发妻唯一留下的孩子,但父母的感情并不深厚,母亲离世后,父亲也很快迎娶了继室,添了不少弟妹,在家中向来不受重视,若非那时只有他年纪合适,进宫当太子伴读的好事怎么也轮不上他。
习惯了不受重视,便以为旁人都瞧不上自己,虽说何家放眼整个京城都算得上显贵,他也原该是矜贵的世家公子,可宫里哪个不是一等一的显贵,他自然越发自卑,不待旁人说什么,自己便瞧不上自己了。
云子猗这些年一贯是哄着,鼓励着,多少将他这性子拗过来些,但有些东西几乎已经成了他的底色,无法彻底扭转,只能长日里小心着。
对何锦筵的了解多起来之后,云子猗对原本剧情中他的所作所为也多了几分猜测。
他有着读心的金手指,不会在对方胡思乱想时茫然不知,原主却不知道这些,甚至对这孩子的家庭状况和性格都不见得如此了解——毕竟他也是在有读心和“预知”的能力的情况下,才格外留心这些的。
若是没有这些额外的留意,以何锦筵这般敏感的心思,一日日的相处间,只怕会时常觉得自己被冷落,被忽视,心态生变,逐渐扭曲也是可以设想的。
这样的扭曲足不足以让他做下那样的事,云子猗无法确定,但多少有些这方面的缘故,却是可以确信的。
原本剧情中的“何锦筵”自然有可怜之处,但原主更是无辜。
这个故事里,无论是赐下鸩酒的祁尧,挑拨离间的何锦筵,含冤而死的云子猗,同样涉嫌谋逆被幽禁的祁煦,甚至于同时失去恩师和密友,被帝王猜忌终身驻守边疆的卫彰,说到底,都是一场悲剧。
幸好,他获得了阻止这场悲剧的机会。
何锦筵忧心忡忡地来,欢欢喜喜地走,自是心满意足了,祁尧的脸色却不大好。
他对何锦筵还算亲厚,毕竟是他的伴读,相识多年的情分不说,这也是他可以绝对信任的“自己人”,将来的左膀右臂,何家更是一向坚定不移地站在他身后。
可这会儿,却是怎么看他怎么不顺眼了。
“先生待他倒是十分用心。”祁尧一开口,语气里便是止不住的阴阳怪气。
他这样的语气在两人还不甚相熟时云子猗倒是听过多次,后来关系亲近了,祁尧便极少这样与他说话了,难得听见一回,云子猗非但没半点儿不适,反倒觉得有趣又亲切。
“殿下怎么了?”云子猗轻笑一声,顺着他的话打趣,“莫不是吃锦筵的醋?”
祁尧撇撇嘴,没应承,却也没反驳:“只是觉得……啧,罢了,反正先生总是这样,对谁都这般好。”
云子猗便知道自己这玩笑话也说中了,偏过头,笑盈盈地注视着他:“锦筵心思细腻,若是不多顾着些,只怕嘴上不说心里也要不舒服的,他年纪又小,殿下……”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我又不会拿他怎么样。”祁尧难得打断了云子猗的话,虽然理智上不愿多想,纷乱而酸涩。的思绪还是一步步蔓延,在心头盘踞。
【先生分明就是对谁都一样的好……】
【若我没有太子的身份,不是理所应当与他最亲近的人,先生对我,又能有几分特别?】
云子猗微微叹息,哄好了一个,另一个也开始胡思乱想了。
“殿下。”云子猗收了笑意,语气无奈也郑重,缓缓说道,“臣是殿下的师父,只要殿下不赶臣走,臣自会一生陪伴在殿下身边,殿下更是臣这一生最重要,也最特殊的人。”
祁尧一时缄默,良久,凑上前抱住他,埋首在他怀中,声音发闷。
“先生说笑了,我怎么会赶先生走。”
【我当然是希望先生此生此世,甚至生生世世都在我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