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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溪从不知道他的家在这样的小镇上,更不知道他家里的情况,好像也没听别人提过,似乎别人也是不知道的,为什么会这样?然而此时她没功夫想这些,她只愿严璟没有拿话安慰她,前面真是他的家,到了家,有人给他治伤,有人让他休息,让他的伤快快好起来。
船到岸,夜幕已降临,落溪满怀希望地问,“你家真的在这儿吗?是哪家?”
严璟看着这小镇,却是迟迟不说话,让落溪又急了起来,“你是哄我的是不是?”她仍记得昨天晚上的事,被他诓得自己先走了。
严璟看向她,终于开口道:“我也不知道,这里变了许多,我……我只记得十多年前的样子。”
“你……你自己也没回来过?”落溪不敢相信地问。就算在京城做大官,也不至于十多年不回家吧。直到现在,落溪仍不怎么相信他家就在这镇上。
夜风又一阵阵刮来,落溪抖了抖,往严璟身上又靠近了一分。十几里路都走不了的她,却扶着严璟走了一天一夜的路,这期间,连吃个馒头的胃口也没有,其实不说严璟的伤,若是再没有地方安顿,她自己也要倒下了。此时站在小镇前方,看着眼前茫茫一片黑,身子又冷又饿又疲乏,真的再往前走一步都要使出全身的力气来。
严璟握握她的肩,说道:“我在这里,你敲户人家去问一问,严大山家住在哪里。”
落溪听话地让他倚着树,自己走到第一户人家门前,却敲响了门。
里边的人似乎已经准备睡下了,听见敲门声在屋里问:“谁啊?”
落溪不知该怎么回答,又敲了敲。屋里终于有了动静,应该是人起床了,落溪心中松了一口气。
不一会儿,脚步渐近,门突然被拉开,一个四五十岁的男人站在了门口,看了她好一会儿,问:“你是谁,做什么?”
落溪忙问:“您知道严大山家在哪儿吗?”
那男人又将她看了看,回道:“后面,镇尾那间大房子。”
“谢谢您……大叔。”落溪不仅说了谢谢,还在后面加了个大叔。
大叔的样子果然又和气了些,接着补充道:“往前走个五六家,从巷子里过去,到后一排再往南边直走,他家房子大,你一看就看到了。”
落溪忙又说谢谢,待大叔关门回去才又去扶了严璟,往后排走。
一路上,严璟一声不吭,身体绷得有些紧。落溪不禁问道:“你怎么了?”
“没事。”他说没事,声音却特别低沉。
落溪突然意识到,他心中是有着她不能体会的心情。在北堂家的时候,严小亭说,她早就不认识他了,他十四年不见人,凭什么管她……那个时候,她能清晰地看到,严璟愣了好一会儿。他是很在乎他妹妹的,可是她却说她不认识他,那时候他心里,很难怪过吧。对于十多年没回的家,十多年没见的家人,此时往家中前行,他心中又是什么感受?
落溪替严璟难受起来,紧张起来,难受着紧张着,突然又想到了自己。他的爹娘,不就是她的公公婆婆?她现在也是媳妇要见婆婆了……他娘是什么样子的呢?
落溪扶着严璟,严璟揽着落溪,只是从小镇头上走到尾上,前面走到后面,都走了好久,以至到最后,镇里的灯光愈来愈少,最后只剩一两处。
严璟突然停下了脚步,直直看着前方,落溪随他看过去,只见前方果真是栋大房子。
“柿子……”严璟喃喃道。
“你……想吃柿子?”落溪有些意外,他不是近乡情切,而是近乡饿了肚子,可是他虽念着柿子,脸上却全然不是想吃东西的表情。
严璟仍然看着前方,缓缓开口,“前面便是,我娘,喜欢在门前种两棵柿子树,因为我与两个弟弟,都喜欢吃。”
落溪这才知道他看的是那门前的两棵柿子树,才知道原来……他喜欢吃柿子。
“那我们快去敲门。”落溪扶着他要走,他却停着没迈动步子,低下头看向她,“我不叫严璟,也不叫王景,我叫严高,你不是落溪公主,也不姓殷,你就姓胡,是个酒楼老板的女儿,而我在个大户人家里做护院,也是那个主人的贴身护卫,那大户人家也是做丝绸生意的,记得吗?”
落溪全被弄糊涂了,拧了眉毛看着他,“什么严高……什么酒楼老板,你不是说这是你家吗,怎么……”
“我家里一直以为我在个大户人家里做护院,三年前由主人帮助,娶了个酒楼老板的女儿。”
落溪完全愣住了,不敢相信地看着严璟。一直……就是十几年?他被父皇带到京城到底是怎么回事?他是丞相啊,是连三岁小孩都知道的丞相严璟啊,为什么说他家里一直以为他在做护院?
严璟却是一脸认真,全无开玩笑的样子,事实上,他是极少开玩笑的,“我原本就叫严高,是进京后先皇赐的名,这些年我没回来过,只寄过信回来,家中从不知道严璟的事。你不可暴露我们的身份,还有我受伤的原因,就说是我听说江南水灾,便带了你回来见家人,结果途中遇了劫匪,抢了我们的盘缠,刺伤了我。”
落溪仍是愣着不说话。
好一会儿,严璟看着她问:“记住了吗?”
落溪缓缓点头,“记住了。”
“为……为什么?”终是忍不住,在走了两步后,落溪问。
严璟沉默了一下,“以后有机会再告诉你。还有,你若是叫不惯严高的名字便叫我相公,不要让我家里人听出来。”
落溪只得默默谨记,默默消化进了家门还要隐瞒身份的事实。
敲门,屋中却传来了一阵瓷器破碎的声音,惊得落溪猛地一缩。
“一个个的都是这样,没了个男人女人就不能活,严强,你给老子听着,要么答应了这亲事,要么给老子滚出去!”
院中传来这样一阵声音。落溪愣愣看向严璟,严璟则是紧绷着身子,抿着唇,一副激动却又隐忍的样子。
里面又传来另一个声音:“走就走!走我也不娶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