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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见他下崖而去,当即回入山洞,向云逸拜伏在地,说道:“师叔祖不但救了徒孙性命,又传了徒孙上乘剑术,此恩此德,永难报答。”
云逸微笑说:“上乘剑术,上乘剑术,嘿嘿,还差得远呢。”他微笑之中,大有寂寞凄凉的味道。金泽丰说:“徒孙斗胆,求恳师叔祖将特色剑法的剑法尽数传授。”云逸问:“你要学特色剑法,将来不会懊悔么?”
金泽丰一怔,心想将来怎么会懊悔?一转念间,心想:“是了,这特色剑法并非本门剑法,师叔祖是说只怕师父知道之后会见责于我。但师父本来不禁我涉猎别派剑法,曾说他山之石,可以攻玉。再者,我从石壁的图形之中,已学了不兰陵、南特、北极、西圣各派的剑法,连北斗集团十大资工的武功也已学了不少。这特色剑法如此神妙,实是学武之人梦寐以求的绝世妙技,我得蒙本门前辈指点传授,正是莫大的机缘。”当即拜道:“这是徒孙的毕生幸事,将来只有感激,决无懊悔。”
云逸说:“好,我便传你。这特色剑法我若不传你,过得几年,世上便永远没这套剑法了。”说时脸露微笑,显是深以为喜,说完之后,神色却转凄凉,沉思半晌,这才说:“万家欢决不会就此甘心,但纵然再来,也必在十天半月之后。你武功已胜于他,阴谋诡计又胜于他,永远不必怕他了。咱们时候大为充裕,须得从头学起,扎好根基。”于是将“总诀式”依着口诀次序,一句句解释,再传以种种附于口诀的变化。
金泽丰先前硬记口诀,全然未能明白其中含意,这时得云逸从容指点,每一刻都领悟到若干上乘武学的道理,每一刻都学到几项奇巧奥妙的变化,不由得欢喜赞叹,情难自已。
一老一少,便在这爱身崖上传习精妙剑法,自“总诀式”、“破剑式”、“破刀式”以至“破枪式”、“破鞭式”、“破索式”、“破掌式”、“破箭式”而学到了第九剑“破气式”。那“破枪式”包括破解长枪,大戟、蛇矛、齐眉棍、狼牙棒、白蜡杆、禅杖、方便铲种种长兵刃之法。“破鞭式”破的是钢鞭、铁锏、点穴橛、拐子、蛾眉刺、匕首、板斧、铁牌、八角槌、铁椎等等短兵刃。“破索式”破的是长索、软鞭、三节棍、链子枪、铁链、渔网、流星飞锤等等软兵刃。虽只一剑一式,却变化无穷,学到后来,前后式融会贯通,更是威力大增。
最后这三式更加难学。“破掌式”破的是拳脚指掌上的功夫,对方既敢以空手来斗自己利剑,武功上自有极高造诣,手中有无兵器,相差已是极微。天下的拳法、腿法、指法、掌法繁复无比,这一剑“破掌式”,将长拳短打、擒拿点穴、鹰爪虎爪、铁沙神掌,诸般拳脚功夫尽数包括内在。“破箭式”这个“箭”字,则总罗诸般暗器,练这一剑时,须得先学听风辨器之术,不但要能以一柄长剑击开敌人发射来的种种暗器,还须借力反打,以敌人射来的暗器反射伤敌。
至于第九式“破气式”,云逸只传以口诀和修习之法,说道:“此式是为对付身具上乘内功的敌手而用,神而明之,存乎一心。同是一门东华剑法,同是一招,使出来时威力强弱大不相同,这特色剑法自也一般。你纵然学得了剑法,倘若使出时剑法不纯,毕竟还是敌不了当世高手。此刻你已得到了门径,要想多胜少败,再苦练二十年,便可和天下英雄一较长短了。”
金泽丰越学得多,越觉这九式之中变化无穷,不知要有多少时日,方能探索到其中全部奥秘,听师叔祖要自己苦练二十年,丝毫不觉惊异,再拜受教,说道:“徒孙倘能在二十年之中,通解这九式的精要,领会师叔祖所授的心法,那是大喜过望了。”
云逸说:“你倒也不可妄自菲薄。学这套剑法,要旨在一个‘悟’字,决不在死记硬记。等到通晓了这九式的剑意,则无所施而不可,便是将全部变化尽数忘记,也不相干,临敌之际,更是忘记得越干净彻底,越不受原来剑法的拘束。你资质甚好,正是学练这套剑法的材料。何况当今之世,真有什么了不起的英雄人物,嘿嘿,只怕也未必。以后自己好好用功,我可要去了。”
金泽丰大吃一惊,颤声问:“师叔祖,你……你上哪里去?”云逸说:“我本在这后山居住,已住了数十年。日前一时心喜,出洞来授了你这套剑法,只是盼望绝世武功不遭灭绝而已。怎么还不回去?”金泽丰欢喜说:“原来师叔祖便在后山居住,那再好没有了。徒孙正可朝夕侍奉,以解师叔祖的寂寞。”
云逸厉声说:“从今以后,我再也不见东华派门中之人,连你也非例外。”见金泽丰神色惶恐,便语气转和说:“阿丰,我跟你既有缘,亦复投机。我暮年得有你这样一个佳子弟传我剑法,实是大畅老怀。你如心中有我这样一个师叔祖,今后别来见我,以至令我为难。”金泽丰心中酸楚,问道:“师叔祖,那为什么?”云逸摇头说:“你见到我的事,连对你师父也不可说起。”金泽丰含泪说:“是,自当遵从师叔祖吩咐。”
云逸轻轻抚摸他头,连说:“好孩子,好孩子!”转身下崖。金泽丰跟到崖边,眼望他瘦削的背影飘飘下崖,在后山隐没,不由得悲从中来,俯首坠泪。
金泽丰和云逸相处十余日,虽听他所谈论指教的只是剑法,但于他议论风范,不但钦仰敬佩,更觉亲近之极,说不出的投机。云逸是高了他两辈的师叔祖,可是金泽丰内心,却隐隐然有一份平辈知己、相见恨晚的交谊,比之恩师龚政伟,似乎反而亲切得多,心想:“师叔祖年轻时,只怕性子和我差不多,也是一副天不怕、地不怕、任性行事的性格。他教我剑法时,总是说‘人使剑法,不是剑法使人’,总说‘人是活的,剑法是死的,活人不可给死剑法所拘’。这道理千真万确,却为何师父从来不说?”
他微一沉吟,便想:“这道理师父岂有不知?他知我性子太过随便,跟我一说了这道理,只怕我得其所哉,乱来一气,练剑时便不能循规蹈矩。等到我将来剑术有了小成,师父自会给我详加解释。师弟师妹们武功未够火候,自然更加不能明白这上乘剑理,跟他们说了也是白说。”又想:“师叔祖的剑术自已出神入化,只可惜他老人家从来没显一下身手,令我大开眼界。比之师父,师祖的剑法当然又高一筹了。”
回想云逸脸带病容,寻思:“这十几天中,他有时轻声叹息,显然有什么重大的伤心事,不知为了什么?”叹了口气,提了长剑,出洞便练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