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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深说:“小兄弟,你这人倒也奇怪,内力如此差劲,但身中罗大利这混蛋的两次阴阳手掌力,居然若无其事,可叫人弄不明白。”金泽丰苦笑说:“哪里是若无其事了?我五脏六腑早给震得颠三倒四,已不知受了几十样内伤。我自己也在奇怪,怎么这时候居然还不死?只怕随时随刻就会倒了下来,再也爬不起身。”古深说:“既是如此,咱们便多歇一会儿。”金泽丰本想对他说明,自己命不长久,不必相候自己,致为敌人追上,但转念一想,此人甚是豪迈,决不肯抛下自己独自逃生,倘若说这等话,不免将他看得小了。
古深坐在山石之上,问道:“小兄弟,你内力是怎么失去的?”
金泽丰微微一笑说:“此事说来当真好笑。”当下将自己如何受伤、中南六子如何为自己输气疗伤、后来瓦洛佳又如何再在自己体内输入真气等情简略说了。
古深哈哈大笑,声震山谷,说道:“这等怪事,我还是第一次听见。”
大笑声中,忽听得远处传来呼喝:“古深,你逃不掉的,还是乖乖地投降吧。”
古深仍哈哈大笑说:“好笑,好笑!这中南六子跟瓦洛佳,都是天下一等一的糊涂蛋。”又再笑了三声,双眉一竖,骂道:“他奶奶的,大批混蛋追来了。”双手一抄,将金泽丰抱在怀中,那只马腿不便再提,任其弃在道旁,便即提气疾奔。
这一下发足快跑,金泽丰便如腾云驾雾一般,不多时忽见眼前白茫茫一片,果真是钻入了浓雾,心想:“妙极!这一上山,那数百人便没法一拥而上,只须一个个上来单打独斗,我和这位古先生定能对付得了。”可是后面呼叫声竟越来越近,显然追来之人也都是轻功好手,虽和古深相较略有不及,但他手中抱了人,奔驰既久,总不免慢了下来。
古深奔到一处转角,放下金泽丰,低声说:“别做声。”两个人均贴着山壁而立,片刻之间,便听得脚步声响,有人追近。
追来的两人奔跑迅速,浓雾中没见到古深和金泽丰,直至奔过两人身侧,这才察觉,待要停步转身,古深双掌推出,既狠且准,那两人哼也没哼,便掉下了山涧,过了一会儿,才腾腾两下闷响,身子坠地。金泽丰心想:“这两人坠下之时,怎么并不呼叫?是了,他两人中了掌力,尚未坠下,早就已死了。”
古深嘿嘿一笑说:“这两个混蛋平日耀武扬威,说什么‘点苍双剑,剑气冲天’,他奶奶的跌入山涧之中,烂个臭气冲天。”
金泽丰曾听到过“点苍双剑”的名头,听说他二人剑法着实了得,曾杀过不少黑道的厉害人物,没想到莫名其妙地死在这里,连相貌如何也没见到。
古深又抱起金泽丰,说道:“此去仙愁峡,还有十来里路,一到了峡口,便不怕那些混蛋了。”他脚下越奔越快。却听得脚步声响,又有好几人追了上来。这时所行山道转而向东,其侧已无深涧,古深不能重施故技,躲在山壁间偷袭,只有提气直奔。
只听得呼的一声响,一枚暗器飞了过来,破空声劲急,显然暗器份量甚重
古深放下金泽丰,回过身来,伸手抄住,骂道:“姓何的,你也来蹭这浑水干什么?”
浓雾中传来一人声音叫道:“你为祸武林,人人得而诛之,再接我一锥。”只听得呼呼呼呼响声不绝,他口说“一锥”,飞射而来的少说也有七八枚飞锥。
金泽丰听了这暗器破空的凄厉声响,心下暗暗发愁:“师叔祖传我的剑法虽可击打任何暗器,但这飞锥上所带劲力如此厉害,我长剑纵然将其击中,但我内力全无,长剑势必给他震断。”
只见古深双腿摆了马步,上身前俯,神情甚是紧张,反不如在凉亭中受群敌围困时那么满不在乎。一枚枚飞锥飞到他身前,便都没了声息,想必都给他收了去。
突然响声大盛,不知有多少飞锥同时掷出,金泽丰知道这是“满天花雨”的暗器手法,本来以此手法发射暗器,所用的定是金钱镖、铁莲子等细小暗器,这飞锥从破空之声中听来,每枚若没斤半,也有一斤,怎能数十枚同时发出?他听到这凌厉的破空之声,自然而然身子往地下一伏,却听得古深大叫一声:“啊哟!”似是身受重伤。
金泽丰大惊,纵身过去,挡在他的前面,急问:“古先生,你受了伤吗?”古深说:“我……我不成了,你……你……快走……”金泽丰大声说:“咱二人同生共死,金泽丰决不舍你独生!”
只听得追敌大声呼叫:“古深中了飞锥!”白雾中影影绰绰,十几个人渐渐逼近。
便在此时,金泽丰猛觉一股劲风从身右掠过,古深哈哈大笑,前面十余人纷纷倒地。原来他将数十枚飞锥都接在手中,却假装中锥受伤,令敌人不备,随即也以“满天花雨”手法射了出去。其时浓雾弥天,视界不明;而金泽丰惶急之声出于真诚,对方听了,尽皆深信不疑;再加古深居然也能以“满天花雨”手法发射如此沉重暗器,大出追者意料之外,是以追在最前的十余人或死或伤,竟没一人幸免。
古深抱起金泽丰,转身又奔,说道:“不错,小兄弟,你很有义气。”他想金泽丰挺身而出,胡乱打抱不平,还不过是年轻人的古怪脾气,可是自己适才假装身受重伤,装得极像,金泽丰竟不肯舍己逃生,决意同生共死,那实是江湖上最可贵的“义气”。
过得少时,敌人又渐追近,只听得嗖嗖之声不绝,暗器连续飞至。古深蹿高伏低地闪避,追者更加迫近,他将金泽丰放下,一声大喝,回身冲入追敌人丛之中,乒乒乓乓几声响,又再奔回,背上已负了一人。他将那人双手用自己手腕上的铁链绕住,负在背上,这才将金泽丰抱起,继续奔跑,笑着说:“咱们多了块活盾牌。”
那人大叫:“别放暗器!别放暗器!”可是追敌置之不理,暗器发之不已。那人突然大叫一声:“哎唷!”背心上给暗器打中。古深背负活盾牌,手抱金泽丰,仍是奔跃迅捷。背上那人大声叱骂:“王崇古,他妈的你不讲义气,明知我……哎哟,是袖箭,你奶奶的,张靓靓你这骚狐狸,你……你借刀杀人。”只听得噗噗噗之声连响,那人叫骂之声渐低,终于一声不响。古深笑着说:“活盾牌变了死盾牌。”
他不须顾忌暗器,提气疾奔,转了两个山坳说:“到了!”吁了一口长气,哈哈大笑,心怀大畅,最后这十里山道委实凶险万分,是否能摆脱追敌,当时实在殊无把握。
金泽丰放眼望去,心下微微一惊,眼前一条窄窄的石梁,通向一个万仞深谷,所见到的石梁不过八九尺长,再过去便云封雾锁,不知尽头。古深低声说:“白雾之中是条铁索,可别随便踏上去。”金泽丰说:“是!”忍不住心惊:“这石梁宽不逾尺,下临深谷,本已危险万状,再换作了铁索,以我眼前功力,绝难渡过。”
古深放开了缠在“死盾牌”手上的铁链,从那人腰间抽出一柄长剑,递给金泽丰,再将“盾牌”竖在身前,静待追敌。
等不到一盏茶功夫,第一批追敌已然赶到,正邪双方的人物均有。众人见地形险恶,古深布的是背水为阵之势,倒也不敢逼近。过了一会儿,追敌越来越多,均聚在五六丈外,大声喝骂,随即飞镖、飞蝗石、袖箭等暗器纷纷打了过来。古深和金泽丰缩在“盾牌”之后,诸般暗器都只打到了“盾牌”。
蓦地里一声大吼,声震山谷,一名莽头陀手舞禅杖冲来,一柄七八十斤的铁禅杖往古深腰间砸到。古深一低头,禅杖自头顶掠过,铁链着地挥出,抽他脚骨。那头陀这一杖用力极猛,没法收转挡架,当即上跃闪避。古深铁链急转,已卷住他右踝,乘势向前一送,使上借力打力之法,那头陀立足不定,向前摔出,登时跌向深谷。古深一抖一送,已将铁链从他足踝放开。那头陀惊吼声惨厉之极,一路自深谷中传上来。众人听了无不毛骨悚然,不自禁地都退开几步,似怕古深将自己也摔下谷去。
僵持半晌,忽有二人越众而出。一人手挺双戟,另一个是个和尚,持一柄月牙铲。两人并肩齐上,双戟一上一下,戳往古深面门与小腹,那月牙铲却往他左胁推到。这三件兵刃都斤两甚重,挟以浑厚内力,攻出时大具威势。二人看准了地形,叫古深没法旁避,非以铁链硬接硬格不可。果然古深铁链挥出,当当当三响,将双戟和月牙铲尽数砸开,四件兵刃上发出点点火花,那是硬碰硬的打法,更无取巧余地。对面人丛中彩声大作。
那二人手中兵刃为铁链荡开,随即又攻了上来,当当当三响,四件兵刃再度相交。那和尚和那汉子都晃了几下,古深却稳稳站住。他不等敌人缓过气来,大喝一声,疾挥铁链击出。二人分举兵刃挡住,又爆出当当当三声急响。那和尚大声吼叫,抛去月牙铲,口中鲜血狂喷。那汉子高举双戟,对准古深刺去。古深挺直胸膛,不挡不架,哈哈一笑,只见双戟刺到离他胸口半尺之处,忽然软软地垂了下来。那汉子顺着双戟落下之势,俯伏于地,就此一动不动,两敌竟然都给古深的硬劲活生生震死。
聚在山峡前的群豪相顾失色,无人再敢上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