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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钧一时语塞。
冯伯板起脸说：“不是都睡下了吗？怎么又起来了？”
“爷爷，我肚子咕咕叫，睡不着。”蕾蕾可怜兮兮地说。
独自一人在废墟里爬高上低，到了这个点儿是该饿了。冯伯从柜子里翻出两根火腿肠，剥开一根放进蕾蕾的小手中，“吃吧，吃饱了记得再刷一次牙。”
蕾蕾小口小口地吃了起来，嘴里塞着食物含糊不清地说：“电视里说的流星，就是爸爸妈妈回来看小孩子吧？可是我在院子里等了好几天，一颗流星也没有看见。”
冯伯对陈钧歉意一笑，“小孩子不明白……这样说方便她理解。”
“嗯。”陈钧点点头，“蕾蕾，星星离我们那么远，爸爸妈妈来回一趟要花好多时间，你不要心急，让爸爸妈妈多休息休息。”
“好吧。”蕾蕾专心致志地对付火腿肠，“希望他们不要休息太久，要不我长大了他们就不认识我了。”
冯伯爱怜地摸了摸蕾蕾的头，对陈钧扬了扬杯子，“喝。”
两人你一杯我一杯，喝得虽然不快，半瓶白酒还是见了底。冯伯心中有事，喝得比陈钧多，干瘪的脸颊上浮出一层醉红。
蕾蕾毕竟是小孩子，吃饱了便趴在桌边呼呼睡去，陈钧将她抱回了床上。
冯伯品着杯中最后一点残酒，“你去锦华苑看过了吧？”
“几十栋楼凭空消失，地上有个巨大的深坑。”
“呵！”冯伯冷笑一声，“官方说是地下煤气管道爆炸！你信吗？真当我们都是傻缺？街坊邻居都传遍了，就他妈是游鬼干的！还想瞒？上千个大活人就这么没了！连根骨头都没留下！煤气爆炸？我呸！”
“冯伯，你的腿受伤了？”陈钧方才就发现冯伯走路不利索。
“没大事，前几天去废墟里扒拉的时候摔着了。我是不再去了，可管不住蕾蕾天天往那边跑。”冯伯醉意上涌，使劲搓了搓脸，“还好我这老头子还没死，怎么也得把蕾蕾拉扯大……你之后打算怎么办？”
“我想去深坑下面找一找，即便家人真的不在了，多少也得留下点东西吧。”
“你别怪老头子说话难听，坑里……什么都没有。”
“总要去试试。”
“也好，院子的棚子里有些工具，你需要就自己拿。”冯伯叹了口气，“这个世界已经大变样了，像我们这样的凡人，在游鬼面前，命呐，比草还贱。”
“可是蕾蕾不懂这些。”
冯伯回望了一眼卧室，枯败绝望的眼神中燃起了一丝生机，“是啊，蕾蕾现在能依靠的只有我了，我也只剩下蕾蕾了……得好好活，多活一天赚一天。”
见冯伯不再像之前那么颓丧，陈钧起身道：“谢谢你的酒，不打扰了。”
“你去哪？”
“我……”家已经不存在了，陈钧其实无处可去。
“从今往后这儿就是你的家，虽然只能让你睡沙发，起码是个遮风挡雨的地方。”冯伯揉着伤腿，“而且我需要个人帮我干重活。”
“那……我把杯子洗了。”
冯伯微微笑了，“挺有眼力见儿。”
冯伯喝得不少，回屋不久就鼾声如雷，陈钧难以入睡，枕着胳膊躺在沙发上，摸出了余宽给他的手机。
通讯录里孤零零只有余宽一个联系人，陈钧犹豫再三，拨出了老妈的号码。
“嘟，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后再拨。”
冰冷的提示音完全在陈钧的意料之中。他挂断电话，又拨出了老爹的号码。
依旧是毫无感情的提示音。
陈钧扣上了手机。
也许，是时候承认了。
第二天，一夜未眠的陈钧给冯伯和蕾蕾做了早餐，从院子里挑了把铁锨，扛着径直去了锦华苑。
攀上瓦砾小山，见到了巨坑的全貌。
巨坑是一个扁平的半球形，直径目测接近三百米，覆盖范围超过了一座体育场。边缘光滑平整，仿佛人工造物，四周围绕着残破不一的楼宇废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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