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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浑生前的贴身侍从贺昌是一位短小精悍的中年人。面对莫小丰和崔季舒二人的询问，他讲述了贺浑去世后霸府内的情形：
“相王薨逝前，曾单独将世子召至榻前嘱以后事。后来，世子即命我对外严格封锁消息，谨防被敌国探知真相，于我朝不利。世子在返京前，将霸府内一应大小事务俱委托给杜长史打理，并专门请斛律休将军前来，嘱托了军中之事。＂
崔季舒插言问道：＂你可知大将军当时向斛律休交待了哪些军中事务？＂
贺昌望了望莫小丰，见他点头允准，方答道：＂我记得，除正常营务之外，世子好像特别谈到了部分军士调防的事，要斛律休把高氏及尔朱氏旧部大多调换到郡县驻扎，确保晋阳城外各营以老营将士为主力。＂
崔季舒和莫小丰对视了一眼，说道：＂你接着说吧。＂
“为使众人相信相王安好，世子于返京前，特地安排由石董懂：扮做相王在霸府接见了诸位僚属，大吏，为世子饯行。
可是，不知因为什么缘故，世子一离开晋阳，杜长史便要我安排每日由石董懂扮做的相王在霸府后堂接见亲信僚属。当时，我曾向杜长史提议更换在后堂当差的仆妇，结果被他给否决了。＂
＂你之所以要提议更换后堂的值事仆妇，是因为知道孔嬷嬷是天圣夫人的耳目吗？＂莫小丰问道。
贺昌点头，随即又解释道：“其实，在这霸府里像孔嬷嬷这样由别人举荐来的还有不少，相王生前对这些人大都是表面优容，实则有所防范的。所以，当杜长史要我将每日见人议事的地点由戒备森严的‘剑庐＇移至霸府后堂时，出于机密方面的考虑，我不得不提议更换那里的值事人等。＂
“杜长史否决了你的提议后，你是否曾向你的养女交待，要她盯着点儿孔嬷嬷？＂莫小丰又问。
贺昌尴尬地笑笑，摇头说道：＂我一直在忙于别的差使，没有向小尼交待什么？＂
“对了，当年小尼的生父阵亡，是你为他料理的后事吧？当时他在军中的档案也是你取回的？”
＂回禀二公子，我和钱辛是自幼一起玩大的好友，得知他阵亡的消息后，我一心想帮他求得个敕封，所以央请时任霸府司马的侯司空允准，将钱辛的军籍档案抽取了出来，呈交相王代奏，为他讨了个仪同的封号，也算是尽了兄弟的一份情谊。＂
听了贺昌的这番话，莫小丰恍然省悟：怪不得西朝要找一个与苏祥六年貌俱不相当的钱辛来假冒其身份，原来这钱辛的军籍档案早就被贺昌给抽走了啊！
贺昌离开以后，莫小丰和崔季舒讨论起杜辅玄为何要把由石董懂扮做的贺浑每天见人议事的地点转移至霸府后堂，并且还否决了贺昌关于更换后堂值事仆妇这件事，两个人几乎不约而同地得出了一个惊人的推断：杜辅玄系有意为之，其用意很可能是诱使孔嬷嬷下毒暗算贺浑，进而通过她来扳倒天圣夫人！
＂如果咱们的这一猜测属实，那么在丞相率军撤返晋阳这段日子，天圣夫人一定是有所举动，被杜辅玄察觉到了，所以才会在丞相身后决意要设计扳倒她！＂崔季舒目光灼灼地说道。
莫小丰看着他，眨眨眼睛，问道：＂会不会有这种可能：石董懂所中之毒并非孔嬷嬷所下，而是杜长史所为？”
崔季舒大惊失色道：＂您是说杜长史为了扳倒天圣夫人，不惜给石董懂下毒而栽赃于孔嬷嬷，这也太不可思议了吧！＂
莫小丰遗憾地摇了摇头，说道：＂可惜前几天没有叫仵作仔细查验石董懂的尸身，否则就可以知道他中的毒是否足以致命了。＂
崔季舒稍微冷静下来，思忖着他方才的话，说道：“凭下官对杜长史的了解，他倒并非没有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来。不过，这数名刺客潜入霸府行刺又是怎么回事？事情不会如此凑巧吧。＂
经他这么一说，莫小丰也觉得霸府行刺事件发生得太过蹊跷：唐双举作为侯鉴派来晋阳打探消息的使者，似乎在侯鉴正式起兵发动叛乱前，并没有派刺客潜入霸府行刺的充分动机，难道指使人行刺的另有其人？
他虽然想到了真正的主使有可能是据说已潜来晋阳的二更公子吕方简，但一来并无任何凭据，二来也不清楚吕方简是否真的来过晋阳，如今离没离开，便暂时将对唐双举的这些疑虑忍住了没说，命人为崔季舒在霸府内安排了宿处，和他约定待明日接到紫苏关于孔嬷嬷动向的禀报后再碰头商议接下来怎么做。
当晚定更后，陈长猷前来向他禀报了关于秘密缉拿苏祥六的部署情况，以及前去馆驿监视天圣夫人和土诃等人见面的情况。
据陈长猷说，他来到馆驿时，听到天圣夫人正和土诃闲谈着两国最近在云中新开设互市的话题，看见他来了，天圣夫人随即就起身告辞了。
＂据跟随下官前去馆驿的一名侍从事后禀报，柔然那个姓薛的年轻将佐在代土诃送夫人出门登车之际，曾小声提醒了天圣夫人一句＇您答应的事，可一定要记得哦。＇当时天圣夫人因留意到有陌生人在附近，什么也没说便上车离开了。渤海公，这里面不会有什么事吧？”
＂天圣夫人离开馆驿后，去了哪里？是否和孔嬷嬷见了面？”
陈长猷答道：“下官问过了，天圣夫人出馆驿后便直接回了霸府，之后再未见外出，而孔嬷嬷于日暮时分出了西门，很可能回了晋阳宫，她二人应当还没见过面。＂
“孔嬷嬷既然已返回晋阳宫，盯着她的紫苏一定也尾随着她去了。可是天圣夫人还在霸府，今晚多半应当无事。＂莫小丰这样想着，遂向陈长猷交待道：＂即时起，派人一刻不落地盯住天圣夫人，一旦发现她出城返回晋阳宫，立刻来报。＂
这一晚，莫小丰在灵棚守灵至天交子时方回房就寝。正当他昏昏沉沉地睡至正酣之际，突然被一阵急促的拍门声给惊醒了。
他带着几分恼怒地打了个呵欠，正要喝问是谁在拍门，忽听门外传来了小德子的声音：＂哎哟，我的封大小姐，你轻点儿好不好？小的这才离开了一小会儿，您怎么就来了？＂
“小德子，请封小姐进来吧。＂莫小丰赶忙披上裘袍，穿鞋下了床。
封羽衣神色焦急地走进屋来，也顾不得有所避讳，开口便问：“紫苏去了哪里？昨夜她一夜未回，你知不知道？＂
莫小丰起初见她这般模样，心里还有些发慌，待听到她是为了紫苏一夜未回而找上门来，便松下一口气来，陪着笑正要跟她解释，忽见门外又急匆匆地跑来一名军士，身后老远还跟着个披头散发的侍女。那军士一头扑倒在门前，上气不接下气地向他禀报道：“不好了，夫人被人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