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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上三竿,卫璟终于将癸水的知识学了个七七八八,阿黛也讲得口干舌燥,捧着杯茶水一饮而尽。
卫璟倒也大方,见阿黛回答问题十分积极,便从自己的枕头下面摸出一片金叶子递给她:“喏,给你个金叶子,出府的时候给自己买些喜欢的玩意儿吧。”
末了,又担心卫楚瞧见他给其他女子钱财,心里会觉得不舒服,于是小声对阿黛交待道:“当心不要被世子妃知道了。”
阿黛玲珑心思,虽还未曾嫁人,但有关于夫妻间的事情,她也是明白不少的。
北瑜的百姓家中皆是以妻为尊,听说男子成了亲之后,便会被夫人管着,想要去酒楼里小酌两杯都会变成痴心妄想。
因此在这种极其艰苦的条件压迫下,北瑜的已婚男子便琢磨着险境出奇招,总会偷偷摸摸地藏些私房钱在身上。
阿黛对这片金叶子的来历表示有些怀疑,但在“它可是片金叶子哎”的驱使下,她还是迅速地接了过来,笑嘻嘻地道谢:“多谢世子,奴婢一定当心不被世子妃知晓您有私房钱。”
话音刚落,卧房门就被人从外面推开,卫璟还当是睡在隔壁的卫楚醒了过来。
听见开门声,他顾不得抬头瞅一眼门口,只想着要眼疾手快地将金叶子尽数藏好。
揣进袖中的口袋之后,卫璟方错愕地回过神来,心中暗斥自己的胆小如鼠,刚成亲没多久竟就如此惧内。
他堂堂世子,就算是漫山遍野地撒金叶子,别人又能奈何得了他。
阿黛先回过了头,紧接着惶恐道:“戏命大人。”
戏命应了一声,旋即看向卫璟。
“小主人。”
声音并不像往日同自己玩笑时那般轻快。
见他这副样子,卫璟也就明白了他要说的事情非同小可。
“世子同戏命大人慢聊,奴婢先退下了。”
阿黛只当戏命是长公主殿下派来陪世子爷玩乐的,于是福了福身,转身替两人关好了房门。
听见脚步声逐渐远去,戏命方低声开口:
“卫骁回京了。”
“太子爷发现京中变了天,”卫璟漫不经心地拨弄着被他随手丢在桌案上的散碎金叶子,“他定然要再对我下手了。”
杨安达并未被处死,作为母亲,浮阳长公主终归是去宫中为他求了情。
可怜天下父母心,卫璟能理解姑母的这种感受,但杨安达此人若仍旧能够如同往日般悠闲惬意地留在世上,难免对那些无辜被害的冤魂们不公平。
戏命连夜潜入了已默默归于卫璟麾下的刑部尚书的府邸,命他在接到上级释放杨安达的指令之前,趁着人还未离开天牢时,让他付出从今以后失去两条腿的难忘代价。
若是他能够记得这断了两条腿的教训,卫璟也能够勉强看着他在屈辱和痛苦中度过余生,可若是仍旧持着从前那些阴毒心思,他就会让杨安达连下辈子都不敢再托生为人。
杨安达回府后,便是连浮阳长公主都极少前去探望,更不要说是其他的兄弟姐妹。
唯独心疼儿子的镇南侯日日去照顾他,心中还存着些杨安达终有一天还能够站起来的希望。
“父亲,孩儿不甘心,”杨安达挣扎着从床榻上坐起身,头发蓬乱,通红着眼睛扯住镇南侯的衣角,声嘶力竭地哭喊道,“孩儿才不过二十几岁,竟就如此……就如此……”
镇南侯沉默地低头看着自己的儿子,心中自是悲痛难忍。
“太子一直都怀疑,卫璟的眼盲其实早已好了,甚至是他表现出来的病弱模样,都是伪装出来的。”
杨安达在下狱前与太子卫骁走得极近,卫骁看在他身处镇南侯府,可以得知许多关于卫璟的消息,便也不对他设防,反而有何想法都会同他交流。
没想到听了杨安达的话,镇南侯却摇了摇头,沉吟道:“不会,为父试过他的武功,并无半点内力傍身,相反,还虚弱得连如今的你都不如。”
杨安达被父亲踩到了痛处,委屈地撇撇嘴,却又听见镇南侯开了口。
“所以,安达,你并不需要担心他会先于你有了子嗣,”镇南侯冷笑一声,“他那个样子,虚得厉害,怎么生得出来。”
“父亲,父亲您帮我杀了他好不好?孩儿每次见到他那张欠揍的脸,心里就烦得厉害,”杨安达脸上的眼泪鼻涕混在一起,原本还算得上俊俏的模样被他狰狞的表情凸显得丑态毕出,“孩儿才该是侯府的世子啊!孩儿才该是继承父亲衣钵的人啊!他明明比我小,可父亲为何听母亲的,偏偏要立他为世子啊?!”
杨安达的这番话让镇南侯幡然醒悟,他怒不可遏地攥紧了拳头,瞪着眼睛看向了杨安达。
自从被打断了两条腿,杨安达的胆子就变得越发的小,此时被镇南侯怒目圆睁地瞪过来,就已经被吓得浑身打着颤,抱头缩在床上:“父亲,孩儿说的是事实啊!”
被浮阳长公主命令不许向任何一个孩子透露卫璟的真实身份,镇南侯多年来一直都憋闷得厉害。
他想要将真相告诉杨安达,可又担心这个头脑简单的孩子得知卫璟的身份后,便越发肆无忌惮地整日在府中呼喊,恐招来卫璟身边的那个戏命的暗杀。
这种日子,他早就过够了。
他堂堂圣上亲封的一品镇南侯,这许多年来过得究竟有多卑微,不会有任何一个人知道,也没有任何一个人理解他。
说来可笑,杨姓的孩子没资格继承世子爵位,得到侯府继承权的竟还是他们卫家。
这天下凭什么通通都是他们的?
凭什么?
镇南侯的手骨被他自己用力攥得咯吱直响:“他挡了太子的路,挡了我儿的路……”
杨安达极少见到父亲如此狠绝的模样,见状连哭嚎都忘了,仰头懵怔地看着他。
镇南侯眯起那双杀意顿起的眸子:
“那便再留他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