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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现在知道爹为什么喜欢干这一行了。”贺影心感叹道,“来钱快啊。”
贺境心扭头看她,“要学?”
贺影心顿时把头摇成了拨浪鼓,“算了算了,我不爱这一行。我还是种地吧。”
贺境心收拾利落了,此时太阳已经开始西沉,再有一会儿,就该天黑,天黑不久就要宵禁了。
贺境心这时候出了门。
她雇了一辆车,让人送她去平康坊。
从延祚坊到平康坊,走着去要走好久,坐车的话,只消半个时辰就够了。
贺境心到了平康坊的时候,太阳彻底沉了下去。
她付了车资,然后就摸到了平康坊,左相府的位置。
如今左相府已经被查抄了,大门上都贴着封条。
上次来的时候,这里还是一片威严繁华,几天的时间,看起来就萧条落魄起来,并非是宅着破败了,而是失了人气,这整个院子就失去了脊梁骨。
虽然已经到了宵禁,但平康坊却热闹非凡,这里勾栏酒肆林立,入夜是热闹的开始。
贺境心之前在这里踩过点,她到了那处无人注意的地方,双手攀上围墙,灵活的翻了进去。
入夜的左相府里,显得有几分阴森,因为无人点灯,到处都是黑漆漆的,夜风从哪个破败的窗户缝隙里吹过,发出让人齿冷的声音。
胆子小点儿的进来,怕不是得吓哭出去。
但贺境心始终面无表情。
因为之前来过左相府,她对里面的布局,有了个大概的了解,这还要得益于上次,给她领路的那个小姑娘,一边走,一边叽叽喳喳的,炫耀似的和她这个没见过世面的人,讲了很多府内的事。
左相府的院子很大,足足有大三进,左相的住所,在二进,贺境心推开门走了进去,她点燃了随身携带的火折子,点起了一根蜡烛。
原本昏暗的书房内,就亮起来一小片亮光。
因为被抄家过,书房里,被翻的乱七八糟,值钱的东西早就被搬空了,地上散落了一些纸张,还有几根毛笔,椅子倒在地上,书桌也歪七倒八的。
贺境心站在书房中,她闭上眼睛,开始去回想有关于左相这个人。
左相傅呈炎,大晋朝,开科举取士后的第一个状元,被皇帝选中,成为对付世家的一把刀,但屠龙少年却成恶龙,曾经的抱负,早就在日渐膨胀的野心里,不知道被丢到哪个犄角旮旯去了。
这个人,谨慎,胆大,自负,老谋深算,聪明果决,心狠,这样的一个人,会把自己重要的东西藏在什么地方呢?
“老爷回来,大多时候都待在书房里。”
“哎,老爷新得了一方砚台,很是喜欢。”
“老爷不纳二色,只有夫人一个,一直是歇在夫人房里的。除非闹别扭,会住在书房。”
“老爷喜欢一品楼的饭菜,还喜欢如意酒坊的酒。”
脑海中,各种各样,琐碎的谈话被调出来。
一个具体的人,慢慢成型,这个人下衙之后,乘坐轿撵回平康坊,有时候会去一品楼用饭,或者和同僚去饮酒,回家后,大多是歇在书房里的,书房是他的安全领地,是他待得时间最长的地方。
贺境心将倒在地上的椅子扶起来,放在了书案前。
贺境心慢慢的在椅子上坐下,脑海中,左相也一起坐了下来,贺境心的目光,下意识地就落在了一边,已经空了的书画筒里。
屋里,其他东西都摆的很乱,因为被翻找过,可是这个书画筒却仍然摆的端正。
贺境心伸手,按在了画筒上,然后手轻轻用力晃了晃,桶纹丝不动,她再转了转,桶顺利的被转动了。
然后就听咔哒一声,身后的一面墙上,凸起了一块砖头。
贺境心扒拉开那块砖头,里面放了一个巴掌大的盒子。
贺境心取出盒子,里面是一叠折好的信件,贺境心拿出信件,对着烛火打开,看到上面的字迹便愣住了。
这个字迹,赫然是贺父的字迹!
贺境心出身农家,还是个丫头片子,按照周围普通人家来养,必定从小就要干活儿,目不识丁,到了年纪,索要一笔彩礼就嫁到别人家去,继续替别人家当牛做马。
但贺境心和旁人不一样,从她开始记事起,她就被父亲抱在膝盖上,拿着三字经,教她认字,父亲说,“境心,咱们不看旁人,人到这世上走一遭,不能糊涂的过,认字可开智,爹希望咱们镜心,永远可以活得通透,活得开心就可以了。”
贺境心永远记得,父亲说这句话的时候,表情十分的温柔,带着某种妄想和期待,那种眼神,像是长久低着头的人,好不容易抬起头,能够看到天上月亮时的璀璨和向往。
那时候贺境心其实并不理解,也不懂那是什么样的表情和眼神,她只是记住了,并且永远不会忘记而已。
贺境心此时看着盒子里的信,一时间,竟然有一点胆怯。
她来长安城,是为了替父亲的死要个说法,若是有人杀他,那就让那人偿命,等到报仇之后,她就带着影心离开,好好过他们的日子。
现在,左相明天午时就要问斩,等到手起刀落,这仇也算是了了。
她问左相,为什么要杀父亲,也只是碰碰运气,她并不觉得自己能找到答案,之所以会到左相府来,是因为那天,她问左相贺从渊这个名字的时候,左相显然很陌生,甚至在她说完之后,他才意识到,他对付的人叫贺从渊。
这很不对劲。
她不喜欢刨根问底,可是不弄清楚了,她难以入睡,她回去之后,这两夜,几乎都没有能够深度睡眠,总是莫名其妙的就醒了,然后要么睁着眼睛,要么闭着眼睛,等天亮。
她得弄清楚,所以她还是在离开的前夜,摸进了左相府。
贺境心看着信封,最后一咬牙,直接将信揣进了怀里,然后她将壁龛复原,也没有在里面继续逗留,直接出去了。
她寻了一家客栈,要了一个房间,打算凑合一晚。
第二天,贺境心直接收拾利落,去了午门口,等着看左相人头落地。长安城的老百姓,都是非常爱看热闹的,贺境心到的时候,已经到了不少人,就等午时整一到,看人被砍头。
贺境心没有让贺影心来,影心小时候身体很不好,养大很不容易,她和父亲真的花了很多心思,父亲经常要出门,其实大多数时间都是贺境心自己在带贺影心。
砍头这种血腥画面,小孩子还是少看,万一惊着了,再起了烧,那就糟糕了。
日头渐高,围观人群越来越多,贺境心一扭头,却看到了那日去大理寺拖傅棠尸体的那一家三口。
那小娘子似乎对人的视线很敏感,回头看了了一眼,再次对上了贺境心的视线,她稍稍有些意外,略微朝着贺境心点了下头之后,仓促地低头。
不多时,就有人押着死刑犯上来,一个个按着,跪在地上,刽子手全部就位。
左相和左相夫人,是并排跪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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