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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境心带着贺影心去办公房见了宋钺,宋钺此时正在办公房里,捕头正好在里面,对着宋钺回话。
“大人,已经查清楚,田成是受春杏威胁。”捕头道,“春杏与王家有仇,但她只是个青楼丫鬟,拿王家没有办法,因荣娘一心攀附权贵,想要勾搭王家那位少爷,心生歹意。”
“我这边查到,田成坠亡的前一天,有人看到春杏去找田成,两人发生过争吵,目睹之人说春杏离开的时候,表情很是得意。”
“我们找到了当时送荣娘回雅韵楼的轿夫,轿夫说他们行到半路的时候,有个小童拿着一封信来找荣娘,荣娘看了之后就喊着要下轿,之后就跑的不见人影。”
“小童我们也找到了,是有个姑娘给了他一只银手镯,让他去送信的,刚刚已经确认,给小童手镯之人就是春杏。”
捕头最后总结道:“此案真凶乃是春杏,人证物证俱全。”
捕头把证词,还有所谓的证物,也就是那只银镯子,一起呈递给宋钺。
贺境心和贺影心并未进去,而是站在外面,等着捕头汇报完了。
捕头离开之后,贺境心才领着贺影心走入了办公房。
办公房里,宋钺坐在椅子上,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的所谓证词和证物,听到有人进来的声音,他抬起头来,那双平静眸子之下藏着的冷意,被贺境心撞了个正着。
四目相对,宋钺率先挪开了视线,他目光落回了桌上的那只银镯上,“刚刚,你在外面都听到了吧。”
“是啊,先听春杏说了一次,又听这位捕头说了一次。”贺境心道,“不同的是,我只是听说,这位捕头却已经雷厉风行的把证词证物都拿到了。”
就如贺境心所想的那样,接下来他们会查到一套完整的证据,可以证明凶手就是春杏。
只是没想到,对方的速度会这么快。
“真的是半点也不掩饰啊。”宋钺声音泛着冷意,这个案子从头到尾都充斥着荒唐二字。
“一个小丫鬟,竟然能够威胁一个男子自杀,以此来嫁祸一个世家公子,目的仅仅只是希望报复王家。”宋钺觉得更可笑的是,“如此拙劣的栽赃嫁祸,竟然真的达成目的了。”
春杏,田成,甚至荣娘,可能都只是幕后真正筹谋之人丢出来的鱼饵,宋钺没有上钩,但是世家却上钩了。
所以才有这一出,春杏杀人,揽下所有罪的戏码。
“春杏有个姐姐。”贺境心道,“想办法让捕头那边,找出春杏的姐姐。不是他们自己查出来的吗,春杏与王家有仇,春杏与王家结仇除了家人被害死,还有一个被带走的姐姐。”
宋钺明白贺境心的意思,既然春杏被推出来的理由是与王家有深仇大恨,那完全可以揪着这一点,反向要挟对方交出春杏的姐姐,“可是若是对方咬死,春杏姐姐已经死了呢?”
“那就拿出死了的证据。”贺境心道,“只要春杏姐姐死了,世家要挟春杏的把柄便不存在了,到时候春杏没有顾忌,有很大的可能性反水。”
宋钺:“我知道了。”
要捕头找出春杏的姐姐,这根本就是个阳谋,是对世家把锅全部甩在春杏头上的反击。
假设春杏姐姐还活着,如今救出来,春杏没了威胁,很大可能性会说真话。
“就是不知道,春杏的把柄是不是只有这个。”宋钺叹了口气。
贺境心:“找到幕后之人就知道了。”
春杏所言,她当初可是受了重伤的,如此情况下,她究竟是如何活下来的,这非常有意思。
人贩子可不是什么大善人,对于一个奄奄一息的小女娃,绝不可能耗费银钱去救治。
那么,到底是谁救了春杏,之后春杏成了雅韵楼的一个丫鬟,她能混成花魁娘子的丫鬟,本身能力绝对不弱。
那天在雅韵楼里,春杏的表现太异常了,异常到不像是能够做出这种布局的人。
“田成的死因已经明确,你让人通知花娘来收尸吧。”贺境心道。
宋钺应了一声,“荣娘的尸体,也不知雅韵楼那边,愿不愿意替她收尸。”
雅韵楼又不是善堂,那里是最残忍的名利场,有价值的才是姑娘,没有价值的只能是被人践踏的牲口。
“总有人会来替她收尸的。”贺境心道,语气里藏着一抹意味深长。
一直默不作声待在一边的贺影心,一会看看宋钺,一会看看贺境心。
她伸手抓了抓自己的脑袋,心下震惊,在她认知里的宋二傻,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聪明了!
收尸的通知派下去,最先来县衙的人是花娘招儿。
贺境心和贺影心一直待在县衙的大门外,一大一小坐在台阶上,看着行人从门口来来去去。
招儿来的时候一身素白,脸上没有涂脂抹粉,眼睛肿的厉害,眼下青黑,想来这些天都不曾睡好觉,她眼角有着几道皱纹,只是她脸上,有着日积月累堆积下来的本能笑意,哪怕心里很难过,可是在暗门子待久了,这笑啊,就像是刻在脸上一样。
招儿见了贺境心,顿时局促地弯腰行礼,但她实在不会,这礼行的颇有些不伦不类,“见过夫人。”
“不必如此,你是来接田成归家的吧?”贺境心问。
许是“归家”两个字,招儿稍稍愣了一下,她抿了抿唇,“是啊,奴来接他。”
贺境心从台阶上站起来,“走吧,我带你去。”
招儿忙摆手,“这如何使得,奴自己去就可以,奴知道停尸房在哪里……”
“走吧。”贺境心道,“不麻烦的。”
招儿是自己拖着一个木板车来的,她将绳子挂在肩膀上,手里拖着板车的扶手,拖着板车跟在贺境心身后往县衙里走。
要带走尸体,还需要签字画押走一下流程,招儿有些惧怕,她不识字,只衙役让在哪里画押就在哪里按手印,因为贺境心就在边上,衙役也没有敢刁难招儿,更不曾敢讨要辛苦费。
招儿来的时候其实是带了半吊钱的,她打听过了,到衙门办事,不给点润手费是不会给办事的,如今这半吊钱一文都没花,她心里有数,抬起头冲着贺境心讨好地笑了一下。
贺境心招来两个衙役,让他们帮着一起把田成的尸身抬到了板车上。
一般家里日子稍微好过一些的人家,会带一口棺材来敛尸,招儿也不知是没有钱,还是一个女人家拖不动棺材,她只带了一张草席和一床被子。
田成的尸体被放在草席上,招儿小心地将被子盖上去,她一直看着田成的脸,她其实并没有在哭,眼中甚至都没有湿润。
但说不清为什么,站在一边看着这一幕的贺影心却觉得,招儿一定在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