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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从自己贴身口袋里掏出一枚小小的银锭,也顾不得肉疼,悄悄的往军校手中塞去:“还望军爷给你们大人解释一下,真的是误会!对了,还不知道军爷是哪位大人属下呢?”
陈三伸出一个巴掌:“你们做点买卖也不容易,就这个数字好了!”
“大哥!”旁边的破皮们反应过来,纷纷过来扶陈三,看到人群中一个熟悉的身影,陈三不知道哪里那么大的力气,蹭的一下跳了起来,按住对方,劈头盖脸的就是一顿老拳:“蒋癞子你个杂碎,你是想害死老子啊,让老子得罪长毛!”
伙计匆匆出门去,那吴掌柜告了个罪,揖了一揖,掀开帘子到里间去了。泼皮们相视一笑,这外地的客商,果然是软蛋,吓一吓就草鸡了,这五两银子到手,这段日子的酒肉那是少不了了。
“没请教……?”
“啊!幸会幸会!”那吴掌柜一脸的仰慕,“原来陈大爷竟是这样的英雄人物,倒是让吴某失敬了!”
眼前前倨后恭的陈三,彻底颠覆了张麻子的认识,这长毛,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存在啊,让一向胆大包天的陈三,竟然害怕成这样,想象刚才那些军兵的威风,他心里不可抑制的有了一个想法,要是……要是我也是长毛,是他们其中的一员,那该是多么威风的事情啊!
“屁的官兵,那是长毛,你没看见他们手里的家伙吗?”有知道的泼皮小声反驳道。
“那真有劳陈大爷和各位兄弟了!”吴掌柜惊喜的作揖道谢,却没有了再一步的举动。那帮闲看得有点不耐,横眉竖目的,脸上满是威胁之意:这人怎么做生意的,一点眼色都没有,话说到这里,懂事的就应该主动拿点钱出来了,有银子,当然就能震慑宵小,没钱,那这宵小就站在你的面前了你还看不出来了吗?
“认识我吗?”陈三斜睨着眼,吐掉嘴里的竹签。
“谁是陈三!”一个年轻的军校走了出来,对着一众泼皮吆喝道。
店铺的名字叫做吴家商行,据说是福建来的商人,在这里开的店铺,卖点南北杂货什么的。店子开张的低调,甚至没有引起多少人的注意,但是,再低调,又怎么逃得过那些在这市井中讨生活的泼皮的眼皮子,于是,有泼皮就开始打这店铺的主意,琢磨着是不是从这店铺每月弄点酒钱什么的,反正这外地客商,不欺负他一下,也显不出咱山东儿郎的手段不是。
“我们大哥陈三,是这灵山城里出了名的急公好义的人物,你问问你旁边的这些做买卖的掌柜,谁人不知,哪个不晓?”旁边的一个帮闲大声的说道,陈三则是一副洋洋得意当仁不让的样子。
几杯廉价的烧刀子下了肚,一伙泼皮再也按捺不住,一哄而起,从某个破败的院落一拥而出,一路喧嚣的朝着南街走来,张麻子也红着张脸,跌跌撞撞的跟在人群之中。
他转过头来,正准备吩咐自己的这些手下折腾点动静出来,这转头之下,却是有点怔住了。“大哥……!?”
“误会!真的是误会!”陈三连忙分辨道,这个时候,他可是一点都不敢嘴硬了,更别说耍凶斗狠了,人家几十根长矛明晃晃的在那里,他还真不敢打赌这些军兵会不会把他格杀在当场。
“我家大人听说你陈三,心系商户,主动维护这街面的秩序,叫我赏你的!”
“是误会吗?”这次,轮到这年轻军校斜睨着陈三了,目光和刚才陈三看着吴掌柜简直有出一辙。
“那位兄弟手上的案子犯了的,马上从后门走,莫要连累了大家!”陈三反应过来,低声对着身后的众人说道。张麻子还有点迷糊,“这是哪里来的官兵啊,没听说有大军过境啊!”
当他听到有人提议到这店铺里弄几文花花的时候,他就动了心。以前,街面上的泼皮,没有钱花了,跟着巡检司的盐丁出去几趟,总会弄得些进账,但是自从开始闹长毛了,这份收入算了断了来路,张麻子这段日子过得可真是苦。这穷生奸计富长良心,真要是每日好吃好喝着,谁愿意去干这敲诈勒索的勾当,不过要是大家都愿意,又不用他当出头鸟,他倒是也不反对从那店铺弄上几文,敢在这灵山城里做买卖,居然不知道拜会他们这群地头蛇,这掌柜的也的确不开眼了一点。
军兵们和来时一样,哄哄隆隆而去,陈三脸色惨白的看着远去的兵丁,腿一软,竟再也支持不住,一屁股坐在地下。
“叫你们掌柜的出来!”为首的泼皮袒露着胸腹,气势汹汹的走进吴家商行的大门,手把柜台拍得震山响。如果余风在这里,他一定发现,这个叫嚣的家伙,还是自己的老相识。正是当初第一次贩卖私盐回去的时候,他就遇见过了的陈三,当初,他还在陈三的手里塞过几两买路银子。不过那时候,陈三穿的是盐丁的衣裳,现在却是一番百姓打扮。
军兵们跑到商行的门口,啪的一下,停下了脚步,然后四散开来,竟是堵住了这商行的出口,旁边几家商户,见到这番景象,纷纷探头探脑的在外面看着,不时还传来窃窃私语的议论声。
“哦,要钱啊!”吴掌柜恍然大悟的样子:“要多少钱?”
“五十文?”吴掌柜试探的问道。
灵山城的布局是典型的“井”字型布局,知州衙门、盐运巡检衙门等重要建筑,恰好在几条街道交错而成的井字的那个小口里,在这附近的街道,也是整个灵山城最繁华热闹的所在。崇祯六年的八月,在热闹的南大街上,一家店铺不声不响的开张了。
从门口看出去,可以清楚的看到,一队兵丁,排成两排,举着比人还长的长矛,正排着整齐的队列朝着这边小跑而来,看样子,他们的目标正是这吴家商行。
“哦,吴掌柜,刚刚是跟您老人家说笑呢,在下现在有点家务事,改日再来赔罪!再来赔罪!吴掌柜你放心,只要陈某在,决计不会有不长眼睛的杂碎来坏您的买卖……”
足足有一盏茶功夫,不光是买茶叶的伙计没回来,就连这吴掌柜还没出来,这下,陈三都有点不耐烦了,这是玩的哪一出呢,难道非要大爷我砸了你这破店不成。
“几位光临敝号,不知道有何见教!小姓吴,正是这家商行的掌柜!”掌柜的出来了,很年轻的一个人,除了皮肤有点黑,做派腔调倒也是一副生意人的样子,即便瞎子都看得出来这群人来意不善,他脸上还是一脸很和煦的笑容。
那年轻军校冷冷的看着他,对他招了招手。
陈三摇摇脑袋,浑然不顾自己脸颊肿起了老高,大声喊道:“误会啊,误会,小的是和这街面上的掌柜们开些小小的玩笑,当不得真的,当不得真的!”
张麻子就是这泼皮中的一个。
“五两,每个月!”他都懒得和对方说了。
他屁颠屁颠的凑钱前去,刚要说话,就见一个巴掌从天而降,狠狠的掴在他的脸上,他的脑袋登时嗡嗡作响,一时天旋地转,眼前发黑。
他就是傻子,听到这军校这样的话语,也知道对方是什么事情找到自己了,联想到那匆匆出门的伙计,他心里不敢怨懑吴掌柜,却是将出主意来这打秋风的泼皮恨得要死,麻痹的,这商行有这些当兵的撑腰,要撺掇老子来碰这刺头,老子把你孩子丢井里了吗?
刚刚身后那泼皮小声的嘀咕,他也是听到的,虽然,他不太相信这些官兵就是那些杀人不眨眼的长毛,这长毛不至于这样大摇大摆的出现在灵山城里吧,但是,不管这些官兵是不是长毛,他是决计不想拿自己的性命去验证一下的,万一是真的,那死得多冤枉啊,人家还真不在乎宰了自己。
“五两啊,那您坐坐,我进去拿与您,小三,沏壶好茶给诸位大爷,什么,没茶叶,那还不去快快去买了回来!”
“啐!”陈三气得都想这一巴掌趁势摔倒对方那张脸上了,大爷我带着这么多人出来,就为了区区五十文,你这是真不醒事,还是装迷糊啊!
陈三看着自己的手下,众泼皮都摇摇头,这些人,手里了不起偷个鸡摸个狗,或者调戏一下人家小娘,还没有那么大的罪过让官兵来找他们的麻烦,就是有点麻烦,也是知州衙门的衙役,那都是老熟人了,岂有不认识的道理。
那军校接过银子,掂量了一下,不屑的丢给一边一直没出声的带路的伙计,自豪的说道:“我家大人,是新任灵山盐运巡检司巡检,灵山卫百户余风余大人,呃,没什么事情,就都散了吧!”
“咳咳……!”陈三有点看不下去了,决心点醒一下这个木讷的掌柜:“吴掌柜,我倒是愿意不取分文,维护这街面上的秩序,不过,这手下的兄弟,总不能空着肚子忙活吧!”
陈三心里一紧,坏了,是找自己的。他脑子里急速的将自己最近做过的勾当想了一边,确定没有做过什么大的坏事,满脸横肉的脸上,顿时仿佛菊花绽开一样,急忙站了起来,恭谨的答道:“小的正是陈三,这位军爷看着面生啊,不知道怎么称呼!”
整齐的步伐声从从远而今,直朝这边而来,这下,连问话的泼皮也不出声了,啥也别问了,回头看看吧!
“我们大哥心系你们这些商户,平日有什么为难之事,尽管报出我大哥的名号,要是有什么小偷小摸之类妨碍你们买卖的,我们大哥的威名也足够震慑这些宵小了!”这帮闲不知道是套话说得熟了,还是请人专门教过,这一连串话说下来,竟然是一点磕绊都不打,流利之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