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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闯王!咱们也要好生休整一段日子了,眼看这就要快过年了,大伙心里都盼着呢?”一片连绵到天边的大营中,一顶暗红的帐篷,是格外的显眼,这里是闯王的中军大帐,而此刻在这大帐里,一个脸色有些疲惫的中年人,正边取下头上的毡帽,边对着正在火堆旁边的一个焦黄面容的大汉说着话。
南京城里一片恐慌,南京守备,镇守中官,以及南京兵部尚书一面八百里加急急报朝廷,一边使出浑身解数,调集江南各处的军兵,驰援江浦。宽阔的大街上,时时可见骑着快马的骑士,扬着马鞭匆匆跑过,而大街上的繁华,也因此褪色了不少,人若是站在街道中间,寒风吹过,举目见去,尽是一片萧瑟。
“嗯!”高迎祥眼中闪着光芒,“如果可能的话,我想碰碰南京!”
“卢象升!”这个名字余风隐隐有些印象,无奈他不是史学专家,对于这个名字的了解,远远比不上后世他对袁崇焕、李自成之流的名人的了解,但是即便如此,他也能体会到,一个能够出任五省总督,将风头正劲的流民军打得满地找牙的人,即便是没有袁崇焕那样的名声,但是也决计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物。
城中的富豪之家不在少数,不少消息灵通的富豪人家,早已经举家收拾细软,离开了南京,偌大的宅子里,只剩下几个老仆看守着空荡荡的房子。而消息不灵通的富豪之家,此刻想要离开,已经是来不及了,城门已经关下,没有南京三守备的手书,除了军中的急报,已经没有人能够轻而易举的离开南京了。
十一月初,高迎祥率部攻击庐州,未果,遁走。与此同时,张献忠从河南出发,其他一些稍有实力的流民军首领,也开始有了动静,逐渐朝着高迎祥部靠拢而来,一支近三十万人的巨大军团,在南京附近逐渐成形。
一场震惊天下的大事,就在两人仿佛闲聊的过程中定了下来,作为闯王的心腹,高迎祥最得力的部属,李自成对于高迎祥的军事才能,那是绝对信服的。闯王之所以叫闯王,那是因为他敢闯,而且,每次闯的后果,似乎都不错,只不过,这一次,他势必是要碰的头破血流了。李自成自然不会清楚,就是这一次简简单单的闲聊,竟然成了他和这位如父兄般的闯王,最后单独在一起的时光,而南京,那个辉煌的终点,也成了高迎祥此生永远也到达不了的目标了。
十一月中,高迎祥军团攻击和州,明军大败,和州知府殉国,参将江南强战死,和州落入高迎祥军团手中。
“他们都这么想?”那大汉拿着一支铁钳,将面前火炉中燃得通红的炭火拨了拨了拨:“还是只有新军这么想?”
卢象升是进士出身,是文人,但是,这人虽然长的斯斯文文,白白净净,但是,干的事情,却有点不合文人的风范。有点那啥……,对,粗野!
“我都派人摸了下底,这卢阎王可把咱们的士气打惨了,新军们是这样想不奇怪,但是咱们老营的兄弟也这样想,怕是不安抚一下,会生出乱子来的!”脱下毡帽,那说话的汉子的面容露了出来,在火光的照耀下,竟然有几分潮|红。他是李自成,八队闯将李自成,而和他说话的那焦黄面容的汉子,正是名震天下的闯王高迎祥。
“嗯,原来拨给你的人,我也不会带走,你是我最为倚重的人,我不在,没有点看家的本钱怎么行,眼下老营虽然折损了点,但是还没到伤筋动骨的地步,倒是那些新军,得好好的出去打一打,练练本事,打上几仗,能够活下来的,也就是老军了!”
“和州!”他嘴里吐出两个字。
李自成脑子里可是有着一副差不多完整的大明地理图舆,听的这两个字,他立刻在脑海里搜索着这个和州的位置,而很快,他就有了更意外的发现。
江浦距离南京,仅仅只有几十公里,而江浦如失,高迎祥的军队可以自江浦出发,朝发夕至,直扑南京,这一路上,再无任何天险,可以阻挡流民大军的脚步了。
他被称之为“卢阎王”,不仅仅是他为朝廷练出了一支天雄军,只怕,还是更多的只的是他杀起人来,一点都不含糊,而且,还不是动动嘴皮子,让别人干这活,而是自己亲自操刀。
崇祯七年,高迎祥高闯王所部,和卢象升的第一次碰面,是在郧阳,在这之前,高迎祥也好,李自成也好,各路的大小头领,对于卢象升这个名字,那是一点印象都没有,但是,这次碰面,给高迎祥留下了永远不可磨灭的印象,也从此成就了卢象升。因为,当时的郧阳巡抚,就是卢象升。结果是,高迎祥部遁走,郧阳无恙。
他天生神力,极其善射,而且骑术精湛,大刀片子耍的比那些武举出身的人一点都不差,光是这几点,就已经令人头疼了,更别说他还是一个如假包换的读书人,一肚子计谋那是肯定有的,这些条件加起来,就显得非常恐怖了。
不得不说,这想法太过逆天了,以李自成的大胆,都不禁微微倒吸了一口凉气,南京,大明不就是取了南京而定天下的吗?新败之余,做出这样的筹谋,闯王是不是有些不够慎重了?别说目前军心不稳,军力不足,就算没有这两个不足,这攻击南京的态势一出来,势必牵一发而动全身,那是,可能就不是一个卢阎王在后面撵了,怕是大明的军将们,都象是被捅了马蜂窝一样,一个个都凑上来了。
高迎祥说的讨账,当然是指这卢象升追着他打了大半年的这笔账,如果按照他拿这刀戈之事比作做买卖的说法,这笔买卖,他可是蚀本得厉害,要不在别的地方找点补贴回来,怕是真的连这个年都没心思过。
当然,除了这些惶惶不可终日的百姓以外,南京城里还有一群人,一群镇定自若的人,虽然这群人身家显贵,但是在这群人的骨子里,那股好战的因子,从来没有被富贵的生活消磨掉,这群人就是除了那些清流文臣外,擎起大明的另外一根支柱——勋贵!
“我和张献忠,老回回,还有钻地龙,冲破天他们都联系过了,大伙都支持我这意见!”闯王脸上露出一丝笑容:“既然是大伙儿求富贵,自然大伙儿都要出力了,好在大伙都还信我这金字招牌,把人交给我也算是放心,咱们的人,也不用尽出,我带老营走就行了,你留在这边,就不要跟着我去和州了!”
“闯王,可是现在军心不稳,而且,除了老营,那些新军,只怕用起来,不是那么顺手啊!”
然后……然后就一直到卢象升接到勤王的旨意,回师京都,他都还在撵着高迎祥打,而且是率着绝对劣势的兵力,撵着绝对优势的兵力。接连数十战,斩杀高迎祥部三万有余,这一连串组合拳下来,即便没有把高迎祥打残废,基本上也是打得他元气大伤了,所有,卢象升一走,高迎祥那是大大的松了一口气,他甚至盼望,那远在北京的皇帝老儿,就把这卢阎王留在北京,给他一个多大的官做都行,只要别让他再来折腾自己了。
两天后,高迎祥军团挟胜利之势,剑指江浦。
“然后是滁州?”
是的,卢象升不是一个简单人物,他是一个猛人,一个诸如张献忠、高迎祥、李自成这样的猛人都见了发憷的猛人,简称为:猛人中的猛人。因为他的猛,这些比他级别低点的猛人,送了他一个外号,叫做“卢阎王”!
然而,接下的一次汝阳之战,基本上,高迎祥都绝了继续找卢象升死磕的念头,是役,高迎祥所部二十余万人,连营百里,而卢象升所部,不过一万余人,结果,卢象升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一批强弩,直接灭了他的重甲骑兵的先锋,继而引起军中大乱,高迎祥部再度溃退。而接下来的事情,就很好理解了,卢象升痛打落水狗,率军掩杀,高部大败。
百姓们自然是最为后知后觉的那一部分人,对于兵灾,没有人不害怕,既然出不了城,他们唯一能够做出的反应,就是大肆开始购买囤积粮食、食盐等必要的生活物资,城内的米价盐价,那是一日三涨,为了这个事情,已经有几个不法的商贩因为囤积居奇,被当街砍掉了脑袋。
高迎祥一直以来,都是朝廷的头号大敌,他组织严密,装备精良,赏罚有度,而且还有一点,所有的流民军中,他的人最多。洪承畴入关之后,曾经和他打过几仗,也没有讨到多大的便宜,由此可见高迎祥部的实力。
“休整一下,我是同意的,不过,好生过年,怕是有些不敢想了,歇几天,我带人去把这笔账讨回来!”高迎祥垂着眼帘,缓缓说道,仿佛是说去邻居家借点酱醋一样轻松自然。
南京震惊!朝廷震惊!天下震惊!
“闯王!”李自成将冻得有些僵硬的手,伸在火上烤了一烤,相当平静的问道:“打算去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