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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有叛将在朝鲜自立门户,攻城拔寨,割据地方,这可是一等一的谋逆大罪啊!更妙的是,这事情发生在番邦,这个欺压藩属的罪名当然是跑不掉了。唯一可惜的就是,这一个叫余风的叛将,未免有些魄力不足,占了屁大一块的地方,就小富即安了,这样,很不好。
“行人司?”崔谈眉毛揪了起来,“行人司可有附旨简用的天使在,我记得已经有几年没有天使在了?”
“那池青峰怎么说?”对着来回禀的儿子,崔谈还是一脸余怒未消的味道。吴嫣然的点醒,崔阳浩转告了自己的父亲,两父子一合计,这事情,还真的只有这池青峰嫌疑最大,除了这家伙之外,即便有人知道崔阳浩先前掳掠了一个妇人进府,也决绝不会清楚这妇人的身份之斯,更不会立刻派刺客来行刺嫁祸。
这也是一种惯例,还是用后世的外交做比较,这朝鲜和大明之间互设外交机构,互派使节,如果说朝鲜派往大明的是大使,建立的是大使馆的话,那么,大明就是在朝鲜派驻的一个代办,设置的一个代办处,连领事馆都算不上,当然,这个代办处的头,自然就是这位宣慰太监了。
眼下朝鲜王庭对于在自己的领地里出现了这么一股势力,似乎一无所知,可见这个叛将的做事情非常的老道,当然,说他居心叵测狼子野心也可以,这一切都不关窦牧云的事情。窦公公虽然在朝鲜呆了几年,但是,司礼监出来的人,对于这些人心伎俩的把握,看事情的眼光,又是哪一个会差了的。
宣慰太监姓窦,大名叫窦牧云,自然,他也是出身司礼监的,不过在司礼监之前,是有何经历,就不是外人能够知道的了,总之,在汉城这几年,窦公公见人都是一副笑眯眯的模样,着实赢得了不少官员的好感。窦公公虽然不贪鄙,但是,朝鲜王庭上下,也不至于亏待了他,这几年,该有的,不该有的,总是少不了他那一份,这小日子,他倒也是过得十分的熨帖。
不过,这人要走运起来,就算是好事,都会自己找上门来,昨天,他就在自己的住处,外面就突然有一个朝鲜的绿袍小官找上门来了。
而朝鲜也一向是对于大明王朝服服帖帖,简直是要啥给啥,早晚请安,三节四礼,那准时朝鲜的使节第一个到的,这个时候朝鲜和大明的关系,就和后世的日本和美国的关系差不多,简直就是铁杆小弟一个。也因为如此,也才有了后来万历三大征,大明王朝自掏腰包军费帮朝鲜狠揍丰臣秀吉的侵略军,无他,这么听话的小弟,被人家欺负了,做大哥的实在是看不下去啊。
他得到这个消息,立刻就敏感的意识到,这是自己能让京师里某些人想起自己关注自己的一个大事情,而他要回京师的事情,若是着落在这个事情上,九成九是可以成功的。藩国属地,出现叛贼,还是大明的官兵出身,咱堂堂天朝肯定丢不起这个脸,不管到时候是剿还是抚,这个第一个将这个消息报上去的,肯定是亏待不了的,连朝鲜王庭都没有察觉的事情,他一个宣慰太监察觉了,还上报给了朝廷,这样的功劳,难道还换不回一个“召唤回京,另有任用”吗?
朝鲜在大明诸属国中,是格外获得优容的。譬如说礼制,皇帝十二旒冕,穿十二章衮服,亲王和太子为九粱冠、九章服,郡王七粱冠、七章服,这些都是有严格的规定的,违制穿戴视同篡逆,像是安南、琉球等国国王即是七粱冠、七章服,可是唯独朝鲜国王,是九粱冠、九章服,为诸藩国之首。
“潜逃了?”崔谈有些诧异:“他一介文人,手无缚鸡之力,携带家小,能逃得多远,他即便是出城,也是今日早间的事情,走不了多远,派人马上去追!”
由于有这层渊源在,大明王朝派往朝鲜的使节,规格比派往其他藩属国的使节规格要高了许多,先是司礼监太监派出的宦官,后来因为宦官胃口实在太大,朝鲜方面有点吃不住劲了,找了些渠道委婉的像大哥表示一下,大明朝廷又派出了文臣,甚至是专管宗室封爵的大使,这就是相当给面子的事情了。
“那池青峰不在家中,连他家小也毫无踪迹了!”崔阳浩恨恨的说道:“孩儿派去的人,扑了一个空!”
天亮后崔谈也知道了这晚上发生的事情,当下也是怒不可抑,连他最喜欢的青花茶碗都是给摔了,什么叫蹬鼻子上脸,这就叫蹬鼻子上脸了,崔家自从他成为了右议政以来,还没有被人这么狠狠的打过脸过。
当然,大明既然派出这样的使节,朝鲜方面自然要有相应的机构来接待了,于是,在宗庙署里,专管宗室封爵的行人司就将这接待的活儿揽了过去,像大明朝的使节,被称之为“天使”,一到朝鲜,就是归行人司招呼的。
至此,吴嫣然身边除了那两个出自余风亲兵的贴身护卫和尹胜作为内层的护卫以外,外围就交给了这些教习营的官兵,再到最外围,才是崔府的家将护卫,在这样的保护下,若是再有人在这种时候能不声不响的摸进吴嫣然的房间的话,那这人基本上就可以归纳到“妖孽”的范畴中去了,人可没有这么大的本事。
“没有天使在,不过,父亲您忘记了,行人司里一直有一位宣慰太监在啊!”
不过,小日子过得再熨帖,也抹不去他心中身在异国他乡的那种遗憾,如今窦公公也算是富贵了,富贵而不还乡,那还不是如同锦衣夜行,在一群蛮夷面前再显摆,让他也不会有太多的成就感的。所以,有空的时候,窦公公就琢磨,是不是找个得力的人手,回京师使点银子活动一下,总归要从这地方回去才成,哪怕是不能回宫伺候皇上,在宫里弄一个闲职,也比这孤零零的一个人在异国他乡来的舒坦啊。
刺客的幕后主使没有查出来,崔家也不敢放任吴嫣然离去,在他们自认为防护严密的崔府里,此刻尚且这么嚣张,若是离开了崔府发生了什么意外,这笔账,余风肯定是毫无疑问的要写在崔府的头上的,谁叫当初吴嫣然是被他们“硬请”到崔府来的,事情到了现在,倒是颇有一些请神容易送神难的味道了。
当初苏武可是牧羊了十九年,自己名字虽然也有一个牧字,总不成让自己也在这鬼地方呆十九年吧,要真的吃上十九年的泡菜,怕是自己死的时候,身上都是一股泡菜的酸味了。
当然,派出去了自己收服了一个朝鲜侍卫,窦公公将来告密的池青峰一家收留了下来,反正什么话好听说什话,好歹这个家伙还说他有个堂兄是那叛将的得力属下呢,没准什么时候就能用得上这人,卸磨杀驴的事情,窦公公不抵触,但是,若是连活儿都没干完,就把干活的驴儿给杀了,这就有点性急了不是。
第二天一早,崔阳浩没有食言,吴嫣然的两个贴身护卫,包括维拉斯科派给他的那些教习营的军士都被崔阳浩放了出来,直接被带到了崔府,虽然他们神情还是有些萎靡,但是,对于能够脱困回到主人身边,他们一个都还是比较兴奋的,当崔阳浩的手下将他们的武器还给他们的时候,他们立刻就担负起了护卫主人的职责,将那些崔阳浩派给吴嫣然的崔府家将,赶得远远的了。
这小官他有些面熟,但是却是也叫不上他的名字,这种绿袍小官,走在汉城的大街上,看到的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他是一点兴趣都没有的,不过,这个小官给他带来的讯息,却是让他顿时兴趣大增。
“父亲,他没有出城!”崔阳浩有些吞吐的说道:“他还在城中,不过他举家去了行人司!”
不过,这叛将也忒小心了一下,这样遮遮掩掩,可是有点不符合窦公公的心思,所以,窦公公决定给这堆柴薪,再添上一点油,加上一把火。那个叛将喜爱的女人,不是被这朝鲜议政给逮到了吗?这朝鲜人居然还要给放走?真是一群成事不足的家伙,不过,如果他派人去弄死这个女人,这个莽撞的武夫一定会怒不可竭,这杀妻之仇难道还不够他大闹一番了吗?闹得越大,对于窦公公可就越有利。
不过这几年,大明自己有点焦头乱额,对于这个小弟,也就不怎么上心了,崔谈记得上一次天使来到,还是五六年前的时候,这个时候,池青峰举家在行人司避祸,他肯定是心里一咯噔,直接询问自己的儿子,是不是又有天使到了。
这个宣慰太监,被人到朝鲜一扔就是几年,在大明想必也不是一个多受人待见的主,甚至不排除他被派到朝鲜这边,很可能是带着一种流放的形式。但是,就是这样的一个主儿,放在朝鲜,也得让朝鲜上下好吃好喝的好生供着,好在这宣慰太监,不算很跋扈,性子也不算太贪鄙,在朝鲜王庭百官眼里,倒也不算一个难以相处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