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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世子有病【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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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月第几个了?”

李观衣看着地上一具被烧焦的女尸有气无力道。

“回世子殿下,第三个了。”

燕北王府管家单萍萍,仿佛对此习以为常,刻意与眼前少年拉开一段距离,恭敬又道:“府上又新物色了几房得体的丫鬟,晚些就给殿下送进院儿来。”

交谈间,自暖阁外走进一众扈从,接着便将地上那具古怪的女尸趁着夜色抬出府外。

见下人走远,老脸满是沟壑的单萍萍这才挤出了一丝离经叛道的怜悯道:“殿下。老奴在王府伺候了一辈子,说句大不敬的话,是看着殿下长大的,殿下得了这种怪病,是老天爷不长眼,怪不得殿下。”

“单叔。”

李观衣有些无力的唤了一声。

“以后就不要再往我院里添丫鬟了。刚才阿莹只是想给我披件毯子,才不经意间碰到了,结果和以前一样,瞬间就被雷电烧焦了。”

单萍萍老而不惑的双眸,流溢着尊卑有序不可逾矩的坚定:“能伺候殿下,是她们的荣幸,这些都是打北离那边买来的菩萨蛮,死几个不可惜的。”

“这话过了。”

“一点也不过,如今王爷失踪,等殿下及了冠礼,去京都讨要一个世袭罔替的圣旨,殿下就是名正言顺的燕北王,提领燕北十六州,位极人臣。”

世子殿下一笑无语,望向阁楼外的风雨,神情萧瑟。

本应是燕地头号纨绔的李观衣,只因五岁时得了一种罕见的怪病,凡所触及的任何活物,无论人或畜生都会如遭雷击,轻则没有轻则,无一例外都死于非命。

因此成了别人眼中的异类,但碍于世子身份,倒没有哪个不开眼的东西敢多嘴非议的。

唯有世子殿下十三岁那年,曾有雅致伙同好友在长夜楼里垂帘观舞,一个不开眼的流州刺史独子,竟趁着酒劲与同行几个纨绔说世子殿下白日宣吟,但是得了这碰不得人的怪病,将来如何行的了房中事?

估摸是是当朝天子,忌惮燕北王的三十万北境铁骑,为了不让李家继续世袭罔替,特地请来巫族下了降头,这是打算让李家从此绝户,断了罔替的念想。

说者有没有意不知道,听者好巧不巧正是王府的忠实鹰犬,二话不说就把此事捅了上去,那位刺史公子当场就被几位以世子殿下马首是瞻的膏粱,打成了残废。

翌日,地位超然的流州刺史萧羌连夜赶往王府赔罪,却因为世子殿下的一个滚字,这位三品大员竟被一众家仆轰出府外,至今沦为流州一小吏,永无翻身可能。

到现在都还有不少精于掇臀捧屁,溜须拍马之道的家伙,说世子殿下宅心仁厚,没有将萧家赶尽杀绝,当真是菩萨转世。

可事实上,此件事后,世子殿下愈发觉得那厮说的颇有道理,因此有一段时间专门宅在府中,研究谶纬岐黄之术,可最终实质性问题没解决,倒是爱上了翻书。

这才建了那座以八卦为基,檀木为身,共计九层的摘星楼,楼内具是从王朝各地搜刮而来的名家典籍,包罗万象,什么医术乐理、王霸权术、商贾之学、扶乩占卜、观星谶纬、兵法阵图、阴阳五行以及各大武学经典和世间杂书均在其中。

而此后,世子殿下更是被王府上下戏称为两脚书橱。

还打算读了万卷书,再行个千里路才算圆满。

不过虽然终日窝在摘星楼,但也喜好舞刀弄枪的世子殿下体态生的极好,面容俊帅,倒不像江南风雅公子那般保守内敛,整体透着股草原儿郎的英气。

若不是碍于这怪病,十六州内可有不少未出阁的姑娘艳羡自家世子呢。

想到这的单萍萍,眉开眼笑道:“今儿是殿下的生辰,大郡主在北境军营里脱不开身,早几日便快马送来了贺礼,二郡主为了今天的夜宴,昨个夜里就赶回来了,一大早便和王妃在府里张罗,现在全府上下热闹的紧。三郡主……想必当下时节不是在泛舟,就是在游山,怕是一时半会回不来了。”

单萍萍笑盈盈的又道:“三郡主打小就定不住。”

说着还故作用力的抽了自己一巴掌:“瞧老奴这张没规矩的臭嘴,又逾矩了不是。”

李观衣也懒得理会这老家伙的装腔作势,笑笑也不说话。

见主子脸上终于有了笑容,又道:“十六州各州刺史现在大多都已入席,没来的也都各自说了缘由,备了贺礼。唯有梁子州孙柄荣,到今儿也没个动静。”

世子殿下应了一声,眼神突然变得冷冽:“这个老不死的,真以为自己孙女勾搭上了左仆射卢老狗的儿子,就能有望举族迁往京都,出任工部侍郎?真当李元昊失踪,我李家就没了手眼通天的手腕了。”

说罢,李观衣长叹一声又道:“燕北苦寒,京都路远,年纪大了就不要学人家非要远行,落叶总是要归根的。”

单萍萍会意,但没有说话。

毕竟这种事情,可不是他一个管家可以插嘴的。

只是觉得殿下和王爷倒是愈发相像了。

“宴席那边我就不过去了,老娘一向知道该用什么力道,敲打敲打这帮老泥鳅。再说了,本世子一入席,这帮老家伙还不得吓个半死。”

李观衣自嘲一笑:“对了,明儿府上喜假三天,各院三等以上的丫鬟都去二姐那领三十两赏钱,就说二郡主这些年生意做得景气,犒劳犒劳大家。”

单萍萍撇了撇嘴应了一声:“倒是便宜那帮没规矩的丫头们了。”

李观衣会心一笑,拿起桌案上的一柄油纸伞,披了一件上等的蜀锦道:“单叔,我出去走走,你自去忙吧。”

说罢世子殿下撑开油伞,走出摘星楼。

暮色里,燕北王府层楼叠榭,曲径千折,这已然不是一位寻常权贵能有的建府规制了。

按照大楚礼制,九五之数为皇家专用,王族或者普通官吏在建造府宅时,不得重檐重拱,不得朱门红窗绘画藻井。

而燕北王府除了仅次于皇家的重檐庑殿顶外,无论是占地还是府内楼阁数量和层高都远超皇族规制。

出了摘星楼,一路来到堪比寻常官员府邸规格的马厩,李观衣并没有闻到刺鼻的马粪味,一来是硕大的马厩一共就只有一匹马,二来马厩虽然不能燃香,但却有大小八位马奴全天伺候打扫。

心情有些烦闷的世子殿下,牵出那匹通体漆黑如墨的马驹小白,又拎了壶三姐亲酿的醪糟寄忧谷,一路出了中门。

平日里除了宵禁,白天世子殿下几乎不怎么出府。

不是不能,而是不想看到那群市井百姓噤若寒蝉的目光。

就连街上的乞丐,看到殿下上前施舍都要目眦欲裂,退避三舍。

毕竟谁也不想好好的逛个街,莫名其妙被雷劈不是。

这种孤家寡人的感觉,比老爹那一口一个的孤王还要孤王。

这哪里是孤王,这分明是孤亡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