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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自从他背着她抛弃骨肉的时候,他与她就不再是家人。
所以哪怕先帝千叮咛万嘱咐,不让要这对母女卷入权谋血腥,他还是默许了。
可眼前这个周顼,为了那些生前身后的浮名,竟然抛弃了没有抛弃他的家人!
如果先帝在天有灵,看见此幕,会不会龙颜大怒?!
会不会怨怒自己这个不听话的儿子?会不会怨怒这个利欲熏心的周顼?
会的!一定会的!
皇帝狰狞冷笑:“周顼,朕问你,是要千古流芳还是要家人!”
张氏妇人站起身,怒声呵斥,“陛下莫非想治他的罪?!”
“朕违背先帝夙愿,让你们家人团聚,可你周顼是怎么做的?欺君,忤君,哪一个不是杀头的罪?!君为臣纲,朕要治罪,有何不可!”
张氏勃然大怒,“放肆!你今日之所作所为,是让先帝死不瞑目!如果你今天敢治罪,我就敢死在你面前!”
屋子里瞬间死寂,无人再言语。
突然,一个佩剑女子出现在门外,淡然道:“都不是小孩子,别意气用事。”
嗅到轻微的血腥味,皇帝转过身面向她,皱眉道:“帝师去哪了?”
“你这沂城,鼠患猖獗,我帮你清一清。”
跪在地上的周顼抬起头,不敢置信道:“沂城从不产粮藏粮,岂会鼠患猖獗?”
女子冷笑道:“不愧是先帝评价的榆木脑袋。”
周顼被这么冷嘲一顿才明白,原来她口中的鼠患不是真正的鼠患,而是那些不安分的过街老鼠。
皇帝沉声道:“情况紧急?”
“有一点。”女子又下意识摩挲剑柄,“有人往城外水渠投毒,投毒的人被我杀了,水渠也被我斩断。虽然城内的水井未被污染,却已经干涸见底,两天之内,若是找不到新的水源且建好沟渠,这座沂城可能就要乱了。”
“能否请帝师再找一处干净水源?”皇帝脸色阴沉。
“我不行,没有那份感知。那位大道亲水的太子倒是可以。而且他既为春官,从某种程度讲就是口含天宪的圣人,故而寻水运一事,对他来说极其简单。”
皇帝冷声道:“下次麻烦帝师只回答我‘能’还是‘不能’,无需这么多废话。如果不能,我立刻派人找水便是。”
女子微微挑眉,“你爹都不敢用这种语气说话,你胆子挺大啊。”
皇帝直视她的眼睛,说道:“帝师如果不曾闭关三十年,大奉又何以落到今天的地步?”
这一次,少女都微微瞪大眼眸。
有些事,决不能忘,但也绝对不能拿到台面上说,只适合藏在心底。你知我知,偏偏不说,或许还有斡旋互利的余地,可若是彻底撕破脸皮,那以后就只能各走各的,说不定路上不小心碰上了还会说上一句“冤家路窄”。
本以为这位帝师会与满腔火气的皇帝撕破脸,但万万想不到,她只是点点头,算是落落大方的承认了。
“的确,正是因为我心中有愧,我才会来到这里,否则打来打去,生生死死,和我一个仙家修士有什么关系?”
“况且,我刚才说的,并非废话。”
话语落下,一袭白衣的男人毫无征兆踩在了门槛上,没有佩戴春官玉牌,却给人一种道气肃静的感觉。
奉赦成为春官的他,似乎真的变成了谪仙人。
屋外的他,一声轻笑:“哎呦,这不是镖师老大吗?怎么这一身金晃晃的行头?你的大刀去哪了?”
屋里的他,自从当上皇帝以来,时刻注意言行举止,温文尔雅,此刻竟像个粗鄙武人放声大笑,“小雏鸡,你的白毛去哪了?”
随后,他又做了个举杯的姿势。
在场别人不懂,但是瑰流心领神会。
曾经绿带城分别的时候,一个大髯刀客,面对一个白发男人的背影,说过:“我敬你酒,如果你能活着回来的话。”
那时,一个离家出走,一个颠沛流离,日子都很凄苦。
而现在,一个已经成为道家的春官,一个已经成为大奉正统的皇帝,
虽然一个失去了最心爱的女人,一个失去了大半的江山,日子仍然不算好。
但是,能够相逢,已经很好。还能像眼下这般重逢,便是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