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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小……”
任娇娇似乎陷入了一些回忆里,原本倨傲的脸色也淡了不少:
“我就听姑姑还有楼里的姐姐们说,做我们这行的,也不过是几个下场:一是赎身从良、嫁做人妇,可若是被才华美貌引来的客人,待我们年老色衰、歌喉也沙哑之时,又会如何待我们呢?”
“寻得一如意郎君本就是难事,小姐们被迎进富贵人家中多是侧室,连共白头的资格都没有;若是遇上普通家室的平民,少了楼中的荣华富贵不说,还要为家事蹉跎一生,实在难过。”
“二是留在楼中,当个鸨母姑姑,一辈子也别想离开这风尘场,看似自在风流,却要日日操心伺候别人的事儿,对着那些男人嬉皮笑脸、点头哈腰,真是恶心。”
“三是……出家为尼,以度残生……”
“等等等,”季鸣月听到这里听不下去了,“你都愿意出家为尼了,自己拿着积蓄,孤身一人过日子不也行吗,难道会活不下去?非要往哪里凑,又是男人家又是酒楼又是寺庙的,偌大的海州府,就这三处可去了?”
任娇娇说得正入神呢,听她此言便道:“你知道什么?我年幼时也是这般想的,不过她们都笑话我,说等我长大了便懂得,什么叫耐不住寂寞。楼里的姐姐也有赎身后孤身过了一段日子,可没等一年,纷纷寻人嫁了。”
季鸣月:“耐不住寂寞又不会死,所嫁非人可不一定哦。”
任娇娇一顿,忽然看她:“……郑婉儿也说过这话。她说等她赚够了钱赎身,就去聘几只猫来,偶尔请楼中姐妹到家中做客,日子依旧能过得热热闹闹。可她说得好听,最后不也为了男人提前赎了身……”
向思宁:“你口中的男人是谁?”
“我怎么知道!”不知道这问题哪里刺痛了她,任娇娇忽然大声起来,“她每天见的男人有多少,楼里的流言蜚语、蜚短流长,多半都是她的,每一则还不重样,我如何知道她看上的是哪个?!”
向思宁被她吓了一跳,她没觉得自己说了什么啊:“抱歉,因为先前任姑娘你说与郑婉儿关系要好,所以……”
“谁跟她关系好了,”任娇娇情绪依旧有些激动,“我压根不稀罕!”
向思宁:“这……”
季鸣月看她有些无措,拍拍她肩膀安慰道:“哎呀,她就是破防了,她觉得自己和郑婉儿关系好,结果人家喜欢哪个男人都不带和她说的,甚至就这么提前赎身离开欢凡楼去外边住,哪里是和她关系好的样子?”
向思宁了然:“原是如此。”
任娇娇:……
她感到自己有些胸闷郁结。
季鸣月仿佛没瞧见任娇娇咬着牙关瞪她的模样,刚刚那些戳心的话好像不是她说的,继续问道:“问题不大,把你知道的所有和这个男人有关的信息都和我们说说。”
任娇娇深呼吸了一下,勉强平复了情绪,开始回忆:“她说那人……长相俊朗,与她有许多共同爱好。不过身份不便,虽已经与她私定终身,但时机未到、不可宣扬。”
“那人与她也不是常常在楼中见面,只是偶尔。因为每次两人相见之后,郑婉儿隔天的脸上就满是春色,真怕她笑出褶子。那个男的似乎送过她什么定情信物,不过我不知道是什么,她也不愿同我说……”
“至于提前赎身一事,似乎是那男的建议的,也不知许了她什么承诺,她像是一日也等不及了。”
说到这,任娇娇站起来走到窗边,往外看了眼又收回了视线:
“这间凝香阁本是郑婉儿住的,她走之后我被捧为新的行首,便入住了此处。她走的时候也没带走多少物什,你们先前在她那清墨巷收拾出来的,应该就是她看重之物了,指不定其中就有她与那人的定情信物。”
这些东西还得回院里看。
季鸣月问:“她搬去清墨巷之后,你有去看过她吗?”
“……嗯。”任娇娇很明显犹豫了一会儿才应下来,“是她请了我好几次,我不胜其烦才……才勉强过去坐坐。”
季鸣月:“可有什么异常?”
任娇娇:“那么破的屋子,处处都是异常,我都懒得瞧一眼!那屋里暗得很,几盏蜡烛都点不亮,哪里有这凝香阁住得舒坦?”
季鸣月实话实说:“可能就暂时歇个脚吧,指不定过几天就去她相好那了。”
任娇娇:……
气死了,这个女人总是说些她不爱听的!
季鸣月:“你最后一次看见她是在什么时候?”
“她死前……几天吧。”
“当时她的状态如何?比如心情什么的。”
任娇娇想笑但嘴笑歪了:“呵,好得很,一看就是和她那郎君浓情蜜意着呢。问她相处得如何,还支支吾吾的,一副不想说的模样……切。都为了那人离开欢凡楼了,可那个男的呢?甚至不让她提起!”
“除了这个呢,还有没有什么异常?”
任娇娇皱着眉头想了想,还没想出来。
向思宁道:“郑婉儿先前不是说要聘猫儿,那她聘了吗?”
“没有。”任娇娇说,“她才住了半月不到,自己都未安定下来。”
方景星觉得就任娇娇现在提供的线索来说,找人就像是天方夜谭:“关于那个男人的身份,任姑娘你有没有猜测?”
任娇娇的樱桃唇儿不屑地扯了扯:“没有,一群垃圾货色,看上哪个都是她没眼光。”
三人:……
向思宁正要说什么,忽然有人敲了敲门,任娇娇便喊了声“进来”。
进来的是之前为她梳妆、给三人倒茶的丫鬟:“小姐,高公子有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