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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许试探着问:“真的不生气?”
季鸣月生气道:“真的,你快说!”
常许:……
他跟出来无非是想同她说一些话,只是他深知要是单刀直入地讲,这人一定不会听的,好多时候她就像个蜗牛,倒不是胆小,而是缩到壳里的时候就只瞧见自己的世界,旁人要是想拉她出来,只是敲敲壳,就要被她告破壳之罪。
现在这样让她主动要求对方讲,才是有效的沟通。常许便说:“师父是觉得你没有同理之心。”
“同理心?”季鸣月果然反驳,“我怎会没有!我连看见路边的乞丐,心里都觉得不忍心呢!”
常许笑得耸了下肩:“是吗?我只看见你离得远远的,还以为你是嫌弃他们身上肮脏。”
“……嫌弃是嫌弃,那你不嫌弃吗?”季鸣月转眼看向地面,“……也有些不忍心,要是他们走过来乞讨,我肯定是会给点钱的。”
常许:“或许这也叫‘打发’。”
季鸣月摸着良心没法否认这个词,但依旧辩驳:“就是打发也是给了钱,你是没瞧见有些人对那些乞儿都是踢着脚说‘去去’的,像驱赶野狗一样。我哪里这样了?”
“还有,”她见常许张嘴,立刻又打断他还没出口的话,“我可同情那些死者了,什么韩春君、陈娟琴,还有之前的那个谁谁……哪次我不是费尽心思地帮她们抓住凶手、洗清冤屈?那个写诗的,我还给她售后了呢!”
常许温和地看着她:“我知道,你都做得很好。”
“这是当然的,明眼人都瞧得见。”季鸣月不自觉松了口气,又得意起来,“你看,你说我没有同理心,是不是说错了?”
常许是决心要做奸臣的:“是师父说的。”
季鸣月不是很在乎到底是谁说的:“你说他是不是说错了!”
常许做忠诚小弟的心其实不那么强:“是……不过你的同理心,似乎还没达到师父的要求。”
“什么要求?”
“不说其他的,师父觉得你应该对秦颖……和秦聪有同理心。”
他只是简单说了这么一句,季鸣月何等聪明,脑海里已经绕过好几个弯来了,她哼出一声气道:“我就知道,他还是不满我说出秦聪是侏儒的事!他觉得秦颖说的是对的,我不能伤害秦聪的自尊……是不是!”
这声‘是不是’那叫一个斩钉截铁,常许哪里还需要回答,含糊道:“唔,我觉得你说的是。”
“可是,”季鸣月终于停止了晃荡,从秋千上站起来,站在比她高好一些的常许面前,气势也丝毫不落下风地说,“首先,我没有污蔑他,而那些不明真相的群众却在污蔑我……我们!”
常许点头:“嗯。”
“其次,我为何要听秦颖的?她凭什么指挥我?她还陷害他人呢!这可是会有冤假错案的,我做什么要听这么一个人的话?”
常许点头:“嗯。”
“最后……就是他真是因为那可笑的自尊心被伤害了才自杀的……这又怎么了?他杀了两个人,难道不该死?”
常许点头:“嗯。他是要死的。”
季鸣月吐出口恶气:“是这样的道理,那我就没错了。”
“我从来不觉得你是做错了,”常许好容易等她冷静下来,又慢慢地说,“你都是合理的、惩恶扬善的。”
季鸣月还算舒心:“说得好,我是这样的。”
常许微微一笑,显得那么柔和可亲:“若是凶手在问话时为自己的过错找借口,你可不惯着,定是要把他们骂得羞愧、骂得不能再说出任何辩解,红着脸咬碎了牙地忍下自己的可恶。”
季鸣月有点满意:“不错,我就是这么正直。”
常许勾着唇角,拿下她肩上的一片落叶:“你爱恨分明,明辨是非,先前对秦颖与秦聪笑脸相迎、同情他们的遭遇;后得知二人犯下的错之后,立刻摆正了态度,对他们的罪过深恶痛绝、绝不姑息。”
季鸣月心里舒服:“哦,我真好。”
“好是好,”常许看她暴雨转多云的表情,忍着笑道,“但这样的行为……你有没有想起一个人?”
季鸣月一愣:“……谁?”
常许不紧不慢地吐出那几个字:“关锦林。”
季鸣月:⊙_⊙
她一下子跳开:“常许,你竟敢侮辱我!”
多云一下子转雷电雨,常许做出“你别着急”的手势,冷静地说:“我怎么可能侮辱你呢?”
季鸣月的脑海里冒出那张伪善的笑脸,有些受刺激:“关锦林!关锦林?好啊,他怎么能和我比!我怎么可能像他!”
“不只是他。”常许连忙说,“你想,在秦家门口看热闹的那群百姓,在得知秦壮是侏儒之前,是不是宁可说假话,也要帮他证明他是一个如何好的人?可在得知了他是侏儒的事后,立刻对他厌恶……”
季鸣月想了想……自己好像也确实这样,她便稍稍冷静了一点,不大开心地说:“这是人之常情……不对,就应该是这样,得知他的真面目之后,态度自然是要转变的。”
“对,”常许说,“不过你还记得让高双和关锦林结缘的那句话吗?”
季鸣月记性好,好在能记住她觉得重要的事情,那句话她自然是记得的,在心里默念了一番之后,像是有人往她脑子里浇了一盆冷水,把花儿都打疼了,这才沉默下来,蔫蔫地说:“这不一样……”
常许:“都是一样的。”
“……那就一样吧!”季鸣月坐回秋千上,皱着脸有些颓废和烦躁,“我又不是圣人,我做不到也正常。”
她把“做不到”也说得这么理所当然,常许轻轻摇摇头,轻轻叹了气,轻轻拉住秋千上的一根绳子:“你做得到的,你这么聪明,只有你想不想,等想明白了,就没有做不到的事。”
“是吗?”她这次却没接“聪明”的茬,难得有些自暴自弃的,“你看我上回说得头头是道,还强烈谴责了关锦林,觉得自己懂得了那些玄妙的道理;结果呢,换了副汤药,我不还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