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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季轮回,死寂常驻。
徐子良外出的时候,经常会深深吸一口气,每一天吸进肺腑中的空气都有微妙的变化,越来越寒冷。
天空蓝而高远,蓝的那么不真实。
天空出现几只鸟的身影,徐子良抬头看着,他很兴奋,已经好久没见过天空上的飞鸟,上一次见到飞鸟,还是几个月之前。
不过这飞鸟个头极大,它们是吃腐尸的猛禽,这鸟的视线特别好,盘旋在天空时能够看得到数里之外发生的情况。
徐子良羡慕地想,如果他也有这本事就好了。
末世这几年,徐子良见到次数最多的鸟,也是它们,它们对尸体的气味极度敏感。当地面上暴露出大量尸体,它们犹如嗅到血腥味的鲨鱼,成群结队地狂飙而至,争抢食物。
之前,它们可是很少踏入城市的。
瘟疫的蔓延,导致出现无数无人收殓的逝者,鸟们以此为契机,前去解决这个问题,顺便解决它们食物来源这个大问题。
想到这鸟是吃尸体的,徐子良顿时又感觉索然无味。
他开始了每日例行的寻找食物。
先将卫衣的帽子卡在头上,这种鸟虽然不至于袭击活着的人,它们也从不攻击幸存者,但末世里,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
去年,还是前年,徐子良记不太清楚,那一次,这种鸟从高空中丢下一只腐烂的腿,正好落在他的面前,把他吓了一大跳。
好在只是一只野雁的烂腿,如果换成羊腿,他可能就是死于禽鸟高空坠物的受害者了。
今天来了这么多只,附近大概又有了煎熬不下去的幸存者吧,无人料理后事的情况下,有这样一群专业的家伙来解决身后事也是不错的。
徐子良心想。
这一整天,徐子良都没找食物,他在一户人家里发现一箱子金首饰,屋主之前是开金店的,这么多黄金也没能挽留他的生命。
卧室的床上,徐子良发现了一堆白骨,床垫已经塌落,白骨卧在塌落的床垫中间,以一种双手胸前交叉长眠辞世的姿势。
“这姿势真适合和这个世界告别。”徐子良小声说。
那箱金首饰,对徐子良来说一点用处都没有,它们还不如一瓶水的价值。
两手空空,一身疲惫地回到家里,徐子良发现一只被丢弃在墙角的袜子,在他离开之后被老鼠拽到床上。
徐子良读过动物行为的社科书籍,他明白它俩为什么这样做。
气味标识。
对动物而言,气味标识非常重要。大象之所以在土堆上蹭身体,是为了留下自己的气味,标记自己的领地。
狐狸在树干上蹭身体,也是为了留下自己的气味,以便在寻找食物时能够准确地找到自己的领地。
动物通过气味标识来保护自己的领地,并避免与其他动物发生冲突,这种行为在动物界中非常普遍,也是它们交流的一种方式。
所以,老鼠帮助徐子良完成了人类的气味标识。
但为什么要帮徐子良完成领地标识呢?
这一点徐子良可没意识到。
老鼠们察觉到,一股庞大的力量即将到来,并且它们双方的实力差距极大,可即便如此,气味标识也要完成,这房间就是他们的领地。
当晚,徐子良终于知道,那是它们对他所能付出的,最后的保护。
当晚很平静,和平时没什么两样的平静,除了天气更冷了之外。
进入冬天,徐子良休息得更早,天黑前吃过晚饭洗漱好就早早上床,他从不点灯,黑暗已经如同一个沉默的伙伴,一直静静地陪伴在徐子良身边。
住处换过好几次,但习惯一直没有改变。
睡前,徐子良照例给两只老鼠留了点食物的残渣,他还将一些水倒入盘子里,他渐渐适应了它俩一起存在的生活。
梦来了。
这个梦真的很不错,有关春天的榆钱。
徐子良最喜欢吃榆钱了,小时候住在乡下,榆钱熟了那些天,徐子良每天都会骑在树上,就跟一只贪婪的虫子一样撸鲜榆钱吃。
梦里徐子良大快朵颐,跟小时候一样,吃到满嘴流汁。
吃着正欢,徐子良听见树下传来异样的动静,有什么东西正从树下经过,那声音不大,但又铺满了整个树底,甚至更大的范围。
徐子良很诧异,伸长脖子向树下看去,一眼看见灰蒙蒙的,流动的碎石块……
石块怎么会流动?徐子良惊醒过来,耳边听见梦里所听到的相同声音,那声音像长了脚的流水,细细碎碎密密麻麻,庞大到铺满了整个一条街。
幸亏有明亮的月光,窗口的徐子良看见这声音的来处,街上灰蒙蒙一片正在移动,像潮水一样向前迅速涌动。
是老鼠群。
反应过来时,徐子良的头皮顿时传来酥麻的,像是触电一样的感觉。
倒不是徐子良怕老鼠,怕老鼠的话,他早就想法把屋子里的这两只老鼠给打死了。
可这么多的老鼠,没有谁会不怕的。
老鼠和人类不一样,人类遇到恶劣环境时人口会急剧减少,老鼠却能在恶劣的环境中生存得更好。
就比如丁戊奇荒中,人口大量死亡,反而给老鼠提供了很好的繁殖条件,史无前例的大鼠灾爆发了。
老鼠一旦成灾,别说是人们蓄养的鸡鸭猪羊等家禽家畜,就连房子都保不住。
老鼠成灾时,聚集在一起的老鼠毫不畏人,甚至会对人进行主动攻击。
它们出行像是行军,所到之处,啃噬一切它们想要啃噬的、
尖利的牙齿能够轻松地撕开各种包装,咬碎较硬的物品,甚至些金属物品也无法抵挡他们的咬合力。
可能就连,他,都难逃脱它们的贪婪之口。
想到这里,不仅是寒毛耸立,徐子良当即突然有种感觉,他大概会命丧今夜,他的双腿在微微颤抖。
他多么希望,这只是一个噩梦,他一定会从噩梦中醒来。
月亮像是也受了惊吓,它隐藏在云后,世界黯然,密集的窸窣声,从窗户缝里挤进来,挤进徐子良的耳朵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