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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不确定也不否认【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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怕的是见过舒浓的人见到你这张脸吧。

景鸿下意识在心底接上一句。

还真是个被养得天真单纯的姑娘,竟然还真的相信她那师尊口中“知恩图报”的说辞,就这么跟着个陌生人下山了不说,如今更是三言两语便将自己的情况透露了大半。

他看了眼她的脸色,见她并没有因为谈及逝去的师尊而伤心,不免随着她露出几分笑意。

他喜欢这样的人,昨日之事不可追,过去再多的遗憾也都该释怀了,过分沉溺于过去只会惹自己伤心。

可惜他不知道眼下他欣赏的姑娘并非什么洒脱的人,她对往事释怀不了,日复一日陷在那点往事带来的仇恨之中,任由自己被怨念和恨意淹没。

景鸿接了两句话,又问了几句晏长安上山寻剑的情况便预备将人打发走了,全程没再给予柳叙白说话的机会,任由他的视线一遍又一遍地停留在苏不惜的脸上。

临出门前,舒浓似乎是因为紧张,踏出殿门时脚下一个踉跄,被晏长安及时伸手扶住,她惊吓之余,抬眸望向晏长安时,面色是不加掩饰的仰慕。

景鸿和柳叙白将这一幕清清楚楚地收入眼底。

景鸿意味不明的笑了一声,回身往座位上走:“没想到我这小徒儿出去一趟,虽然剑没寻到,却带了来个知心人回来。”

柳叙白的视线移回来,强迫自己将脑子里的纷纷扰扰赶出去大半。

“不对。”

他说。

景鸿未加在意,甩袖落座,支着脑袋问:“有何不对?”

“天底下没有这样巧的事情。”柳叙白握了握拳,竭力让自己望向景鸿的视线保持平静,“梧桐山藏着以舒浓血肉祭成的仙剑,偏偏六百年后,就出现一位与舒浓一般无二的人。”

景鸿嗤笑一声,他用脚趾头想都知道柳叙白再想什么。

这沧元剑宗上下,几乎没人不对柳叙白心怀敬仰,视他为救天下苍生于水深火热之中的救世主,对他万般爱戴,几乎唯命是从。

莫说沧元剑宗,便是放眼整个人界,提及柳叙白,都是一片赞扬之声,没有多少人会与他对着干。

不过这小部分会与他对着来的人里,六百年前失了女儿的舒家算一个,如今还在为舒浓服丧的宋临与算一个,不巧,他景鸿,也是其中一个。

他本来对他也没什么意见,人家是诛杀魔尊的功臣,正儿八经的仙门第一人,连沧元剑宗都因为有他而更上一层楼,他舒舒服服当他的长老,和柳叙白也结不了什么仇什么怨。

但这小子三百年前忽然不知抽了什么疯,一把火将藏书楼的禁书区烧得干干净净。

他后来让秦唐去打听,才知道是这人招魂三百年不成功,禁书上也未记载将亡人复活的方法,他一怒之下,将那些禁书直接烧了个干净。

景鸿当时一口气差点没提起来。

那些禁书,都是历代殿主门人搜寻而来,说重要不重要,说不重要吧,里面记载各种几乎算是伤天害理的法子,也记载了若中了这些法子该如何解决,虽不允弟子阅览,却也有存在的原因。

结果这小子一把火直接给烧了,直言禁书误人,没有存在的必要,转身去悔过室生生挨了十几鞭子以赎罪。

沧元剑宗用来惩戒有罪弟子的鞭子能是开玩笑的?还十几鞭子——

景鸿过去的时候,他背上早已皮开肉绽,血淋淋一片。

此事一出,有人说他烧得好,免得禁书内容哪一日流传出去,误人子弟;有人说他遍寻招魂之法,三百年间苦求复生的法子,为舒浓甘愿受鞭打,实在情深。

他自己都领了罚了,宗门里本就是仰慕他的弟子居多,自然没人抓着此事不放。

但景鸿看不懂啊,从头发丝儿到脚底板都透露着不解。

哪个宗门没有几本禁书啊?你找不到招魂和复活舒浓的法子,关人家禁书什么事啊?

还有挨鞭子怎么就看出他对舒浓实在情深啊?

是,他承认,柳叙白这些年来日日招魂,苦寻死而复生的法子,是对舒浓念念不忘,一往情深,但这次禁书是为了舒浓烧的吗?鞭子是为舒浓挨的吗?

分明是他自己沉不住气,传来传去,竟被传成了他深情的证明。

人的情绪来的奇怪,他本就是拿柳叙白当平常人看待,就算有不同,也是为他当初诛杀魔尊,护卫苍生而高看几分。

此事过后,平日里也就算了,柳叙白依旧是功臣,景鸿也不能因为这一点过失而去忽略他的功绩,但此后但凡他遇上柳叙白谈论与舒浓有关的事,总忍不了阴阳怪气两句。

他怪里怪气地笑了笑:“怎么?担心人家是舒浓,还是担心人家是舒浓的转世啊?”

这千百年来,但凡涉及舒浓的事,除了柳叙白自己提及,平日里几乎是没人敢在他面前提起舒浓的名字,除了景鸿。

纵使柳叙白知道他与自己不对付,对他不饶人的阴阳怪气早有准备,也在他提及舒浓并直截了当道出他的心思之时,不受控制地拉下了脸,蹙眉看他,眉目间带了毫不掩饰的怒气。

他平日里待人时是个温润的性子,不过看似温和有礼,实则对谁都不冷不淡,与人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如今又是身居高位已久,威严和气质早已养成,骤然冷下了脸,倒还真叫人有几分心惊害怕。

但这殿里,除了不知跑哪去了的倒茶弟子,便只有柳叙白和景鸿二人。

景鸿自然是不怕他的,无所谓地耸了耸肩,继续挑衅:“难道不是吗?”

他盯着人家姑娘的脸瞧了那么久,面上的表情随着苏不惜的动作一再变换,不就是怀疑人家是舒浓或者是舒浓的转世吗。

“那依柳长老之见——”景鸿坐于高台,垂眸俯视他,“苏不惜是舒浓吗?”

柳叙白没有说话,不说是,也不否认。

他不知道。

他一边因为苏不惜的口味而否认对方就是舒浓,一边却又因为对方让他倍感熟悉的小动作而心生动摇。

一面觉得舒浓见了他不该是这样只余陌生与好奇,一面却又隐秘地希望着对方就是舒浓,是前尘尽忘,什么也不记得的舒浓。

他在两边摇摆,无法确认。